临近申时,萧琂特意绕了条偏僻些的路,快马加鞭往城东澄清坊杨府去。
骏马飞驰,耳畔风声飒飒,方才父亲的字字句句却不断在他脑中回响。
萧琂隐约猜测过生父是如何“英年早逝”的,可真正亲耳听见完整的前因后果,仍是倍感意外。
但,他并不认可父亲的观点。
他不是先帝,更不会步先帝的后尘。
杨府大门外,早有今晨跟随太子妃前来的护卫在此侯着,远远见到太子惯用的神驹,他们忙不迭上前迎接。
杨府附近的街市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萧琂不得不放慢了骑行的速度。
看着两侧川流不息的人潮,他莫名忆起大婚当日亲自前来迎亲的画面,有些忍俊不禁。
那日他完全是公事公办,若早知会与妻子如此志趣相投,他当日定会更重视一些。
杨家虽出了位太子妃,但府里布置十分清简素朴,连奴仆也没几个,整座府邸空荡荡的。
主院堂屋内则截然不同,四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长桌上摆满各式瓜果糕点,一派喜气洋洋。
杨满愿身为太子妃,端坐在正中主位,寿星薛淑兰坐在她的右侧,其余人依次按辈分往下坐。
在小厮的带领下,萧琂一路进入主院,但尚未进入堂屋,他的视线就被下首那个目光灼灼盯着妻子看的少年吸引了。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不快。
堂屋内也不知是谁先发现太子的降临,众人纷纷起身,恭恭敬敬行礼。
“不必多礼,是孤来迟了。”萧琂温和轻笑,“今日是薛淑人的寿辰,祝淑人萱堂日永、康乐宜年。”
他待人一向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无处不透露着温润儒雅的储君气度。
薛淑兰闻言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她真不敢当作女婿来看待,且还是当朝皇太子,将来的天下之主。
杨满愿笑着上前迎他到正中主位坐下,其余人皆识趣地往下再挪一个位次,腾出空位给她坐。
徐淮英将表姐的欢喜看在眼底,眸光瞬时黯淡了下来。
萧琂也是这时才看清了他的长相,认出他是伴读徐承宗的庶弟,似乎叫徐淮英?
一时间,堂屋里的众人变得拘谨了起来,再不复方才的欢声笑语。
恰好这时,一直不见踪影的杨静真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长寿面。
她笑得眉眼弯弯,“祝阿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音刚落她便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太子殿下与长姐都在,当即手忙脚乱地将长寿面搁在桌案上,并福身行礼。
杨满愿低声与身旁的太子解释:“这是妾身的胞妹静真。”
萧琂微微颔首,并温声唤了句“免礼”。
杨静真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神色讪讪的。
她与长姐杨满愿有四五分相似,却是一张俊俏的瓜子脸,身段纤瘦如柳,与面如满月、珠圆玉润的长姐大相径庭。
既人彻底齐了,寿宴也就开始了。
虽是个极小的家宴,但薛姨娘还是请了几个小戏子来演《麻姑献寿》《众天仙庆寿长生会》等戏目。
抑扬顿挫、出神入化的唱腔响起,不断在宽敞喜庆的堂屋里回荡,余音绕梁。
“孤记得愿愿的生辰也快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萧琂忽而垂首,附在妻子的耳旁压低声道。
如今已是冬月初,杨满愿生在正月十六,正好是上元节次日,至今还有两个月左右。
杨满愿脸上微热,小声道:“没有,殿下送什么妾身都欢喜。”
“殿下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她又问。
萧琂心中略有些不自在,“四月初二。”
他与妻子同龄,但月份要小一些。
好在杨满愿并没有想到这上头,只是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日子。
坐在下首的徐淮英将他们夫妻二人的亲昵互动尽数收入眼底,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本以为表姐会是他的。
年初,杨满愿待选秀女期间,徐淮英也在闭关备考童试,只等考取功名后请求父亲魏国公到杨家提亲。
如今他年方十六已有了秀才功名,可表姐却成了当朝太子妃,再不是他可以奢想的了。
徐淮英在看着他们,萧琂亦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心中愈发肯定了方才的猜想。
这徐家二小子必是对愿愿有意。
记起宫里另一个虎视眈眈的人,萧琂心底腾起一丝恼意。
待宴散,重新坐上回宫的车马,杨满愿怏怏垂下眉眼?,神色低落如暮云。
这座府邸是她被选为太子妃后,宫里才赐下的,但父母妹妹皆住在此,她私心里也觉得这儿才是自己的家。
萧琂心中不忍,捏捏她的小手安慰,“愿愿别伤心,过些日子孤再陪你出来。”
杨满愿惊喜抬眸,对上男人柔和澄澈。的眼眸,心尖微微一颤。
“可以吗?”她试探着问。
“自然可以。”萧琂低头,吻落在少女的眉心。
电光石火间,马车莫名颠簸数下,他下意识将妻子紧紧护入怀中。
马车终于平缓了下来,车帘外响起舒庆的声音:“两位殿下恕罪,天色太黑了,地上的石子一时没察觉。”
萧琂喉结滚动,沉声道:“无妨。”
被他禁锢在怀中的杨满愿面露赧色,尝试挣脱几下却纹丝不动。
她的月事是今日才彻底干净的,夫妻俩已素了足足六日。
被皇帝关在瀛台没日没夜地宠幸了一月,她发觉自己的身子好像……好像是坏掉了。
第44章 倍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