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一生是否真的需要围绕着一个男人才能运作?就在钟月戳穿付荣吸毒,并将他赶出家门的两分钟之后,她便迅速拿起手机,准备为那些违心且冲动的话而道歉。可是,空中凝聚出一种似男似女的声音阻止她的行为。
“你越是和男主角纠缠不清,就越是让他失去原本的意义。”
是系统!
钟月顿时毛骨悚然地在屋内四处张望。
“别找啦,你看不见我的。你就乖乖听我的,借此机会,与他分个干净。”
钟月立马对着客厅的天花板怒喊道。
“是我不想分个干净吗?还不是你!是你让他今天想起这点,明天想起那点。总有一天,他会记得所有的事情。到时候,受苦的就是我!”
“你?你以为一个炮灰角色对于小说是一种很重要的存在吗?我要抹杀你,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抹杀?一个名叫“钟月”的炮灰女就因阻碍男女主角的爱情而被抹杀?
对于主角们来说,炮灰女的人生确实是不足为奇。可是,她拥有与主角相同的感官啊。她同样能够和他们一样感受痛苦和快乐。炮灰和主角又有什么不同呢?只因,她的身份背景和样貌智商都太普通了吗?她在人世间的泥地里翻来滚去,不比任何一个主角要干净多少。为什么它能把抹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易?她不配活着吗?即便再苦再难,她都熬过去了。她还是无法达到系统的要求吗?
钟月心灰意冷地再次喊道。
“你究竟想怎么样?”
“把男主角放回到女主角身边。”
钟月嗤笑一声,说道。
“你以为是我想缠着你那位伟大的男主角吗?是他不肯放过我!”
“那是因为你做的还不够狠。”
“还不够狠?你倒是来教教我如何甩男人吧。”
“你有你的办法。总之,你要尽快。我能让你活,也能让你死。你知道我的能力。”
“这不公平。你要我这么做就怎么做,那他们呢?凭什么你们对男主角就如此宽容?”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之说。你早早初入社会,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钟月突然激动地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双目瞪大地厉声叫道。
“你们未免太偏爱他了!我也是人啊!我比他们更想活下去!”
“你的命早已注定了。要怪,就怪没有投好胎。”
“命?什么是命?我就注定被他们压榨,就注定被他们欺负?我就注定低人一等吗?!”
“当初,倘若不是我对你心生怜悯,才让你有机会改变人生。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以德报怨,不断地制造麻烦。”
“麻烦?去你的,去你的!我想活命,对你来说,就成了麻烦?歪理,统统都是歪理!你就和付荣一样自大!”
“不管如何,活的机会掌握在你的手里。”
系统的声线生硬且机械。它就连威胁他人的语气,都充满着诡异的平静和强硬。钟月只能承认,即便是处于造物主地位的系统也有自己的私心。虚构的小说世界都逃不掉把人类分为三六九等的局限性。因为她出生贫贱,所以该死。
即使乐观坚强地活着,也没有资格成为世界的宠儿。她从出生那刻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了。她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扯着僵硬的嘴角,淌着滚烫的眼泪。她在嘲笑自己。她作出所有牺牲而换取的重生,老天爷弹指间就能摧毁殆尽。她与人生进行常年不休的搏斗,原来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付荣的泄愤方式无非是踢砸摔踹。客厅里碎裂的整套茶具,阳台上散落的湿衣服,卧室里撕烂的睡衣,厨房里摔碎的餐具。凌乱的场景似乎有一个偷盗团伙进入此处洗劫了一通。
男人实施这场暴动的至始至终,女屋主只是攥紧双手,神色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她垂眸盯着脚尖,佝偻着身子,颓萎得宛如一棵枯草。她之所以选择放任他的暴力行径,是因为这样就能减少内心里的一些歉意。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如同手机游戏里的摩天大楼。一层接着一层的房子凭着她的直觉草率地按下确认键。高大的百层建筑在风中摇摇晃晃。
整栋楼的楼梯间回荡着乒鈴嘭唥的声响。夫妻互殴在这种地方见出现,对邻居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付荣把整间屋子里里外外都破坏几遍。直至卧室里穿出一声狂吼。他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灰扑扑的外套,似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地在钟月面前走来走去。他手里的男士外套款式过时,颜色灰沉,似一件从泥土里刨出来的二手货。
二手货?
钟月不就是二手货吗?
一个故作清纯的女人原来早就被除他以外的坏男人捷足先登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什么。
贞操?
还是感情?
他有必要介意这些吗?
那个未曾在个人信息上透露半个字眼的男人到底是谁?
是助理调查得不够仔细吗?
还是那个男人其实有着强大的势力?
不,不太可能。
会是谁呢?
他妈的究竟是谁?!
紧接着,付荣声音颤抖地对着沙发上那位坦然自若的女人问道。
“这就是你爱的那个男人留下的?”
钟月抬头看见付荣手指上有血渍,估计是方才在捣毁的过程中不慎被刀子划破的。
“是啊,就是他的。我不仅有他的衣服,我还有小孩的衣服。你该再去翻翻。”
他气急败坏地把衣服扔到地上,上前揪住钟月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道。
“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钟月眼神果断地与付荣对视,答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很多男人,我还给其他男人生过孩子。”
即便假话没有任何逻辑性,可是当它从当事人口中义正言辞地说出来,就具备了不可擅自摧毁的强悍性和准确性。
付荣相信了。他露出愕然无措的神情,就似一个任性至极的独生子突然得知自己并不是母亲生的。他还想自己骗自己吗?刚才,他明明看见三件不同尺寸的衣服已存放在衣柜的里部。一件男士,一件女士,以及一件儿童(这其实是父母亲和弟弟的遗物)。他是下意识地忽略那件莫名其妙出现的儿童毛衫。自欺欺人的做法能够维持这段关系吗?丑女人已经帮他拆穿这个谎言了。她根本连演都懒得演。
付荣不可置信地脸连连摇头,竭尽全力地矢口否认道。
“都是谎话,都是谎话!我早就把你调查清楚了!别说你,就连你父母亲,我都知道地一清二楚!你就是想激怒我,你就是想报复我而已!我绝对不会上当!”
钟月整理好衣领,重新坐回沙发上,说道。
“我说过,我不会对你撒谎。这一次,我选择诚实到底。我只想告诉你,事实是不可改变的。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接受我的过去,因为我并没有希望和你创造未来。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或是接不接受,都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想把事实告诉给你听而已。也许你觉得我脏,可你又干净的了哪去呢?好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责备你,所以,话就说到这儿吧。”
话就说到这儿?付荣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他什么时候把主导权交到钟月手上了?她凭什么自把自为?就算结束,也应该由他来决定。
“钟月,是什么让你以为可以骑在我的脖子上撒野的?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的胆子开始长毛了?”
“您觉得是就是吧。”
这会儿,钟月又客气地“您”起来了。付荣的心情变得古怪。他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他更多的是对钟月突然的转变而感到好奇。是,他确实不了解这个看似普通、却隐藏许多秘密的女人。
良善淳朴,直爽率真,诚实可靠。就凭她包容一个情绪和行为时而失控的精神病人,能够体现这个女人有着几乎无垠的包容力。付荣神色阴森地凝视钟月,语气幽冷地说道。
“你瞒着我一些事情。”
钟月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
“难道,您认为我很想和您在一起吗?”
钟月站起身,抬头与付荣对视,继续说道。
“我只是觉得烦了,腻了,就像您对其他女人一样。我现在做的事情和您以前做的事情没有俩样。我必须提醒您一下,你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要甩掉我的话。好啦,现在如您所愿。您以为我没有脾气吗?您以为我的心不是肉作的吗?我也会难过,当您骂我下贱的时候。我只是在太累了,不想演了。况且,我忘不了他,也忘不了他给我的孩子。而我是知道您不会容纳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身世,所以我想尽快与您说清楚,以免让您误会。”
付荣听后,把手里的外套仍在地上,并用皮鞋狠狠地碾了几脚,冷笑道。
“误会?我会误会什么呢?”
钟月一眼都不看地上的衣服,好似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她微微瞪大眼睛,惊讶不已地答道。
“你会因为误会我爱您而爱上我的!”
付荣当即愤懑地反驳道。
“谁会爱上一个婊子!”
接着,他又往可怜的衣服上踩了几脚。钟月神色得意地摊开双手,说道。
“做婊子有什么不好的?陪我上床,给我花钱,听我讲话,缓解我对爱人的思念。您不是总说我是鸡吗?我觉得,我以后可以转行,就在这件小出租屋里开个暗窑,通过自己的努力赚点外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付荣猛然掐住钟月的脖子,痛心疾首地喊道。
“你不是那样的女人!你不是!”
钟月不再像从前那样因为感情而选择容忍。她毫不留情地在付荣的脸上甩出几个响亮的巴掌。与其说是巴掌,不如说是拳头。男人的桎梏最终在第六次攻击而松开。她一边抚颈咳嗽,一边迅速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然后泪眼婆娑地大声呵斥道。
“不是你说女人都是贱货吗?我现在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贱货给你看!你以为你好的了哪去?你也我和一样!都是卖的!你难过了?瞧你那胆小的样子,真丑!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感受吗?不,我不会。我是在学你!你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因为你只在乎自己的痛苦,你看不到我的痛苦!我是把你当作替身了,又怎么样呢?你不也是把我当成出现在你的梦中的女人吗?你说我和她很像,但我不是她!单从我不爱你这一点,就能够分清我们之间的差别!付荣,我告诉你,世界上没有女人会爱你的。那个女人爱你?我才不信呢!就算是,那也是她眼瞎!!”
钟月还没把话说完,付荣已经朝她扑了上去。
付荣宛如一只讨债的恶鬼,双手死死地掐住钟月的脖子。这次,他是真的想要把她弄死。钟月一个抬腿,付荣马上松手。踢裆是最近战里有效的自救方法。男人捂着裆部,蜷缩在地,低声呻吟。
咱们有句话怎么说?
母老虎也不是好惹的!
钟月跨坐在伤者的身上,轮到她揪着他的衣领,破口大骂。
“付荣,你以为我怕你吗?是怕你揍我?我对你千般万般的顺从,可你还是不懂得珍惜我!我下贱,我便宜!我不是木头,付荣,我不是木头。我也有心的!你想让我变得像你一样狼心狗肺,我做不到。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忘过!我忘不掉,我忘不掉……因为她们伤害过你,所以你也反过来伤害我。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被人玩弄。我的命运从来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不值钱,我只是个不值钱的婊子。”
啪嗒,啪嗒。
钟月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付荣那张错愕的脸上。她痛苦地闭紧双眼,抿紧嘴唇,没有一丝哭声。
付荣明白了。
这个笨女人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她只是在难过的时候,会压抑自己的哭声。婴儿放声大哭,是因为这样做可以唤来父母亲的关爱。她没有父母亲。所以,她再怎么大声地哭,也没有人会出现。渐渐的,她也就习惯了闷声不响地流泪。那些滚烫的泪水仿佛渗透进付荣的身体里。
血液在沸腾。
它与泪水融为一体,如同一击雷电,迅猛地流窜到每根细小的血管里。
他忽然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从前,他似一个双脚离地的红色气球,漂浮在这个欲望纷杂的花花世界里。没有触觉,没有感知。可是,钟月的眼泪让他的身体有了重量。他缓缓地落下,然后稳稳地踩在她双手捧起的掌心之间。
是她托起了他。
可是,这温柔的操劳手曾经抚摸过她爱的那个男人和她生那个的小孩。
都是假象。
桃源仙境原来都是假象。
纯洁的爱是不会降临在一个渣男头上的。
他怎么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对爱情充满美好的幻想呢?
付荣的自尊心宛如一片靓丽却薄脆的云母。他再度愤而跃起,压在钟月身上,与她几乎脸贴脸地对视。他想要在她的眼里搜索出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搜索出来了吗?并没有。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巴,露出一道诡异的微笑,说道。
“钟月,你惹错人了。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你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你太可笑了。这场游戏是我说了算。我要你爱我,你就必须爱我。只要我没说停,你就别想完好无损地退出游戏。”
一种阴冷的寒气钻进钟月的毛孔里。她的汗毛陡然立了起来。事情似乎没有往她想象的那样发展。她立即变了表情,疯狂地摇头,哭着求饶道。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您放过我吧,求您了,放过我吧!”
付荣站起身,两条修长的腿,踩在钟月的身侧。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眼神冷漠地俯视这个女人的惶恐。这局,是他赢了。
56.她的存在被系统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