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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洗毛巾的时候,付荣看着上面的血,的忍不住颤栗起来。他想起这一幕曾经发生在梦里。我们暂且把梦中女人当成是钟月。
  有一个晚上,她在洗手间里大叫着男人的名字。因为身体不适而睡得昏沉的付荣,从床上连滚带爬地冲进洗手间里。他看见钟月脸色发白地坐在马桶上。挂在她脚踝上内裤染了一些血迹。他当即有一个非常晦气的想法——他的女人和孩子都要死了。她们的离去,会让他变回从前那个可怕的人渣。
  付荣不敢承认梦的完全真实性。因为一旦承认,那就意味着他所建立的世界观是虚假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认为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前世今生之说,都是人类杜撰出来、为了能够安抚对死亡的恐惧的假说。
  假的,都是假的。
  他认定自己是一个懂得吸取教训的聪明人。被同一个女人绊倒两次的蠢事,他做不出来。除非他选择这么做。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他没有理由做出这个选择啊。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紧接着,他焦虑地跪倒在床边,企图通过吸取钟月的体温来冷静。他的呼吸声很大,大得吵醒了钟月。她因为生病,各个器官变得异常敏感,尤其是鼻子。她对烟味的重度排斥,本能地推开身上的重物。
  “走,走开。”
  付荣没有听清。他浸泡在女性肉体漂浮的皂香味里。而后,钟月闭着眼睛,皱紧眉头地说道。
  “臭死了。”
  她把付荣用力一推,然后蒙上被子,继续睡觉。付荣怔住了。他辛苦照顾的女人居然嫌弃自己?这不是轻视,还会是什么?他受到了自己所轻视之人的轻视!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厨房,随手从刀架里抽出一把狭长尖刀。接着,他回到卧室,把刀对着床上的被子,目眦尽裂地压着声音说道。
  “有谁敢这么对我?他妈的,有谁敢这么对我?也就你,也就你!你该死,你和她们一样都该死!”
  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发出哗哗的割破声。付荣在屋内走来走去,胡言乱语,怨愤逐渐到达暴走的巅峰。你们以为付荣会杀掉钟月吗?不,他操起刀子,对向自己的手臂。在男人皮开肉绽之前,救星敲响家门。刀刃距离皮肤只有一寸之距。
  听见那愈发急促的敲门声,付荣只能暂时暂时打消自残的念头。他把瓷砖踩得砰砰作响,手里还紧握着刀。大门一开,老太便认出了钟月说的疯子表哥。只有疯子才能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她的心抖了抖,按耐着内心的恐惧,用怀疑和警惕的眼神对这位表哥上下打量起来。
  “你就是阿月的表哥吧?阿月在家吗?今天要交房租了,我怎么发微信给她,她都没有回。我相信她是一个讲口齿的人,但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一声。晚交租就晚交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差这一千来块钱。我听她说过你,你在这里长住多久了?有帮她分摊租金吗?她一个人女人养个大男人,很辛苦的。你还是她表哥呢,不可能不会做人吧?做男人,就要有担当!你干嘛,拿着刀子做什么?阿月呢?我要见她。”
  说的对。
  付荣确实要有担当。他倏尔一笑,以一种诡异的神态看着老太,低声说道。
  “她生病了,在休息,不方便。租金,我帮她给。”
  老太看见付荣把玩似地晃着刀子,于是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一步。她的胆怯助长了精神病人的玩闹之心。付荣直接把刀子放在老太面前挥了挥,戏谑道。
  “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您眼前的东西。”
  “看不见!我老眼昏花!”
  “没有视觉,那您有痛觉吗?”
  “没有,没有,统统没有!”
  付荣像是耍杂技似地把刀子从左手抛到右手,又从右手抛到左手。
  他也真是厉害。
  一个从未训练过的业余选手竟能游刃有余地玩弄刀子。刀子转移来转移去,一次都没有刺中他的手掌心。可能,他根本就不关心是否会受伤。
  钟月次日醒来,高烧已退。她身体舒畅地破茧而出,顶着鸡窝头在床上发呆。她挠挠脸,左看右看,一脸无辜样儿。好哟,她一点都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她唯独记在跌进褥子之前还剩下半边的耙耙柑。她觉得口干,想着把它吃完。但是,床头柜上只有柑子皮。
  嗯?
  柑呢?
  谁吃了老娘的柑?
  她把身体对折,朝床底看去。床底下什么都没有。连小颗粒的灰尘都没有。她直起身子,疑惑地仔细回想。
  想想想,想个屁。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在无意识时所发生的事情呢?贼不会来她这个穷逼家偷个柑吃就走了吧?她才不信邪。她趿鞋走到客厅,看见餐桌上放着几个四方纸袋,是更加的摸不着头脑。她翻了翻,发现里面是女性内衣。这指定不是小偷送给女屋主的。
  她查看手机,没有一条是付荣发来的消息。她差点遗漏一个不显眼的红色小纸袋。它以为是某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所以,她没有抱任何期待地从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紫檀木盒时,不禁疑惑且意外地噫了一声。那些玩意儿,也需要放在一个古典醇香的盒子里吗?她好奇地闻了闻盒子的香味,心中鄙夷地暗忖道:有钱老爷家的趣味真够恶俗。然而,当她揭开盖子,里面睡着一支通体莹润透亮的玻璃种玉镯。
  她瞬间瞪大眼睛,欣喜若狂地叫了一声。她感到惊喜,不是因为玉镯价值百万。她对金银珠宝,根本就没有实际的价值概念。以她的认知范围,理所应当地把男主角送的玉镯当成是几十块钱的人工合成石。之所以让她感到惊喜,是因为这是付荣在今世第一次送自己礼物。她不懂宝石,不懂翡翠。但是,她懂得在阳光之下欣赏天然形成的工艺之美。她举起戴着玉镯的左手,好似看见一轮皎洁的明月被抓在自己的手里。
  当天晚上,钟月特意做了蒜蓉小龙虾等待男人的到来。可是,付荣却带着一身的烟酒臭气和唇印麝香。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清白。
  她还未关心他的去向,就被他推搡在地上。这个节骨眼上,女人的温顺消失了。她用脚蹬他。虽然不是很大力,却也足够给男人一个教训。骂了一句脏话,随即往受害者的屁股上甩出一巴掌。恶毒男人的力道很大。全然不像女人对他那样的顾虑和小心。她不服输地朝他的两边脸挥出连环掌。这回儿,女人是认真的了。
  她把他扇得啪啪作响。
  两人没有给彼此喘息的一丝机会。几套连招下来,一个脸疼,一个屁股疼。付荣欺身压着钟月,准备就地正法之时,她突然发出如同雷鸣般的怒吼。
  “去你妈的,付荣,去你妈的!你个黄赌毒的臭男人,不要碰老娘!”
  付荣纳闷了。哪来的黄赌毒?
  每场欲望,他都会汇去一笔款项。
  黄,成立。
  每次赛车,他都是作为胜利的一方。
  赌,成立。
  每次宴会,他都会避开非熟人递来的烟酒。
  毒,不成立。
  付荣承认嫖、娼,承认赌博,却坚决不承认吸毒。他可不吃别人给自己的哑巴亏。
  “丑东西,你居然学会冤枉人了!”
  “那这个是什么?你说啊!”
  钟月奋力推开付荣,赶忙从地上爬起。她举起捏在手中的一小包装有白色粉末、约有长宽两厘米透明塑封袋,怒目圆睁地压声质问道。
  “我问你这个是什么?”
  付荣愣住了。他只用一眼,就确定钟月手里的是违禁物品。他无从狡辩。钟月用力地推一把付荣的肩膀,声音比方才提高一倍音量地继续质问。
  “我他妈问你这个是什么?”
  付荣犹如一个正要破坏却被班主任中途逮住的不良学生。
  他羞愧。
  他不耻。
  他看见钟月太阳穴上暴起的一条青筋,凶厉的双眼里渗出几条猩红的血丝。男人被女人发怒的样子吓傻了。他的心脏在振动,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和震惊。巧舌如簧的嘴巴突然就不管用了。证据确凿,他没得跑了。钟月用尽所有气力,咆哮般地最后质问一次。
  “你他妈告诉我这是什么?!”
  塑封袋被啪得两声从男人的脸上掉落在地上。霎那间,付荣耳鸣了。他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脑袋在嗡嗡作响,视线也逐渐暗淡。他以为自己会晕倒。他倒是祈祷自己快些晕过去,以懦夫的方式逃过当下这一劫。老天爷不会放过整蛊男主角的机会。他装晕都没用。
  钟月已经走开了。她根本不会有心思来关心他。阳台上有一张磨损严重且历史悠久的矮脚小板凳。它在这栋楼建成之初便从未离开过。她正驼着背,夹着腿,背影萧条地坐在小板凳上。墙壁上的灯泡幽幽发出阴森的昏黄光线。她在灯光之下,任由幽暗的黑影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包围其中。
  付荣麻木地摆动下肢,神色茫然地走到钟月身边。他蹲了下来。准确的说,他是双膝跪了下来。他直接扑进她的怀里,双臂搂紧她的腰。他异想天开地以为,这样示弱的举动能够得到女人无偿的谅解。
  饶恕我吧。
  就这样饶恕我吧。
  我知道错了。
  我都下跪恳求你了,难道你还不愿意施舍一点怜悯吗?
  我没有吸毒。
  是有人在陷害我!
  不管怎么样,你说了爱我,就不能放弃我。
  你为什么不抱着我呢?
  就像以前一样抱着我吧。
  快啊,你快抱着我。
  只要你抱着我,我们就可以马上和好。
  付荣在心里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自我催眠。
  他抬起头来,看到的不是欣慰的笑容,而是冷硬的蔑视。
  钟月第一次在付荣流下不甘的眼泪。她把他的侥幸彻底掐死在手中。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仇恨和哀怨,好像在说:看清楚了,是你让我哭的。我的悲伤都是因你而生!大颗大颗的眼泪钻进钟月的唇缝里。她尝到了淡淡的咸味。
  “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是我还不够满足你吗?是我还不够低贱吗?”
  付荣惊骇得无言以对,只能不断地咽口水。钟月忽而神色悲戚地轻声说道。
  “你不是他,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付荣感觉体内的寒冷已然蔓延全身。他的身体忍不住哆嗦起来。钟月口中的他(她)是谁?是她真正爱着的男人吗?她穿帮了。
  那他呢?
  他算什么?
  替身吗?
  付荣猛然抓住钟月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他’是谁?你爱的人吗?是谁?说啊?你骗我,对不对?你是故意的这么说的,对吗?你想让我嫉妒!好,我告诉你:我嫉妒!快告诉我,‘他’是谁?我和‘他’很像吗?所以,你才能毫无根据地说爱我。不,是有根据的。因为你爱‘他’,所以你爱我。你对我的爱,是假的的,对吗?”
  钟月眼神冷漠地望进付荣的心里,说道。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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