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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叛徒之子
  “你们之中应该有人清楚,”后臸领着一行人坐在演武场的看台上,“因为才不几日前,你们不是死了父亲就是没了母亲。”
  “他(她)们都是我亲封的僚员,也是我亲手写下了刑罚的策书,或者严格来说,我可是你们的杀父(母)仇人。”
  一百三十二位同席而作的男女无人敢应答,全都惶恐不安地竖起耳朵细听后臸口中的一字一句。
  “活人不说死人的坏话,我也只是问你们一句你们了解自己父母的为人吗?都不必作答,我也不过是在问自己。”
  “今天的演武场上只有你们一百三十二位和一个我,在你们的长桌下各有一把剑,我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杀了我。”
  “怎么都不动?那你们的父母拿起手中毛笔背叛夏人的时候为什么不组织?他(她)们用语言玷污我古文明地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辩解?”
  “你们恐怕也都已经是背叛之心,觉得只要这次能活着离开,一定要带上家中老小离开去投奔你们父母书信中的朋友知己。”
  一百三十二人中有个小女儿家,泪流满面地站起来,她把长桌下的剑拔出来丢到后臸脚下。
  “我父亲死了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可我更无法接受他真正被处死的原因是他背叛了夏人,背叛了古文明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你是方武九家的孩子,我认得出你,你们每个人我都认得出,因为你们必须知道真相,因为这就是真相。”
  “可是远山城我父亲治理的很好,潮汐树尺的航道有一半的税银来自我父亲的治下,他有治理游民的大才能。”
  “潮汐树尺集九州十二关的税银共同完成,其中有远山城的付出,却达不到一半之多,大才能不是免死金牌,我们夏人不容背叛。”
  “可是訫君你已经看到了,总会有背叛者,你眼前的我们就是证据,还有那些逃离去做持鞭人,去做奴隶的,他们全都是背叛者!!”
  后臸弯下腰把那把剑拾起来,今日拎在手中仿若重似千金,对她来说,眼前跪着的不只是一群孩子,更是背叛者的子女。
  “我看到的还要更多,”后臸干脆席地而坐,“我就像是登到了风塔的最高处,我看到脆弱的人像根稻草一样被一阵风吹走,消失无踪。”
  “可那是因为他们脆弱,他们不甘心且无能,在夏人之地,强者犹如参天大树,生生不息,这才是古文明地到今天为止仍然还是一个整体的原因。”
  “律法要求你们读写,要求你们学习,要求你们不要固步自封,要求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世界。”
  “你们看阿非利加人的土地,你们看欧罗巴人的城市,它们被一块块打破,破碎的无法粘合,一百零三个国家,一百零三个互相抢夺的强盗。”
  “赢的人会被卖成奴隶,输的人更是会被卖成奴隶,没有名字没有姓氏,没有衣服没有鞋袜,他们还被当成人吗?”
  后臸走过去,拿起那个小女儿家的手让她握进那把剑,然后她跳下看台,看着那些还是不肯拔剑的胆小鬼。
  “从前,我给过你们父母选择,我让他们体面地死去,以保全还要活下去的家人的名声。”
  “现在,我要给你们选择,拿起属于你们的剑,这把剑要么在今天对准我,要么在日后对准外敌!”
  小女儿家方晴握进她的剑跳下看台,她把剑插入脚下的泥土,“夏人的剑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訫君,方晴愿成为您的利剑!”
  一百三十二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拔剑,一个接一个地跳下看台,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
  “夏人的剑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訫君,常页愿成为您的利剑!”
  “夏人的剑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訫君,南朵愿成为您的利剑!”
  “夏人的剑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訫君,李或愿成为您的利剑!”
  “夏人的剑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訫君,衣安愿成为您的利剑!”
  “夏人的剑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訫君,非让愿成为您的利剑!”
  “夏人的剑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訫君,钟河愿成为您的利剑!”
  ……
  后臸从袖中取出一张漆黑面具,月光落在落在上面不见分毫闪动,这第一张黑面覆在方晴的脸上。
  “从今往后,你一百三十二人身披银甲圣盔,面带浮屠黑面,不言不语,不闻不问,生是永夜军,死卫永夜旗!”
  “我等生是永夜军,死卫永夜旗!”
  当演武场的瓮城门开启,守在城外的惊风卫这才长出一口气,不少人被吓得面色惨白,站立不稳。
  乩正吵吵着让人给他搬来云梯他要攻城,直到后臸打断他说话,他才惊觉城门已开,后臸也没被乱剑分尸。
  “你也太荒谬了!”乩训斥后臸,“那可是一百三十二把剑,又不是一百三十二把废铁,你怎么敢不让卫士们支援你?!”
  “呐,”后臸还有心情跟身边的人开玩笑,“看看,以后不要和比你年龄大的人做朋友,总以为你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儿。”
  “訫君,”大巫也被乩给叫来了,“公子乩也是关心你,如今已到多事之秋,您的安危不该视同儿戏。”
  “是是是,大巫说的是,乩生也教训的是,我不该这样那样,以后一定确保惊风卫对我寸步不离,上厕所都让他(她)们跟着。”
  后臸越说越每个正形,一旁的乩又气又恼,大巫无奈地耸耸肩,他可没什么办法当和事佬,他还是比较适合窝在星盘院里。
  “咦?訫君,”有惊风卫悄悄用手指戳后臸的肩膀,又指了指瓮城廊道下的黑影,“他们是谁?那一百三十二个人呢?”
  后臸递给乩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再生气了,“他们?你们都在故事里听说过他们,还认不出来,那就往后退一下,请他们走到瓮城外面来。”
  银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浮屠面具犹如黑色漩涡深不见底,他们一言不发地前进,整齐划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难道是……”
  “永夜军!!”
  “我还以为他们都死绝了呢。”
  “嘘!”
  后臸把大巫领到永夜军面前,“你来训练他们,一个月内我要看到一支形神具备的永夜军。”
  “可是——”
  “用你的学识,武艺,才能,任何一项你所具备的技艺,教会他们,让他们成为名副其实的永夜军。”
  “訫君可真是会给时下找事做,时下尽力而为,一个月后,把他们带回给訫君。”
  “放心去吧,”后臸把手搭在离她最近的一位永夜军的肩膀上,“他要是一个不合格的老师,你们可以跑回来找我,我就在这儿。”
  圆月高升,大巫带走了那一百三十二人组成的永夜军,瓮城外增守的惊风卫逐一散去,后臸准备送乩回奇匠偃师工坊。
  “反正也是在城里,你不用非得亲自来送我。”
  “让我送送你,我还有其他事要跟你说,又不是在陪你散步。”
  “哦,还有什么事?”
  “让你高兴的事,十六份结盟书都已经在路上了,我可是在僚员议事上夸下海口,只要开战,我就亲自带人去揍十三领主。”
  “殿前该怎么办?”
  “当然是由你顶上啊,浘生还在长久身边,他那么生你跟我的气,肯定是不会回来接手的。”
  “他现在只生你的气,在南溯关的时候我见到他了,说话还算客气。”
  “五十年,也许四十年,不用等你七老八十,朝君门就会有人前来应试,选拔接班人可跟选拔僚员不一样。”
  “我知道,跟你一起考试的人里有一个是我,想起来都觉得我是脑子有问题了才会去朝军门揭策书。”
  “切,我警告你啊,别到时贪恋权位不肯放手,再让人给你拿无道昏君在史书上痛批一顿。”
  “訫君,你觉得自己回不来了?”
  “我是害怕自己回不来了,我要带走九州的儿女,我们要是死在外面,你可得想法子给我们收尸,别心疼钱,去找——”
  “运尸商人。”
  “嗯,反正他们给钱就干活儿,什么尸体都肯送,咱们的远关边界里的熟人认识不少运尸商人呢。”
  后臸不说话了,乩也不吭声,两个人踩着月亮的影子一条街一条街地走,赶上有人在街上玩闹就停下来看两眼。
  月亮也不说疼,你走它就走,你停它就停,街上的烛火比不上它的月光,它就那么跟着你,看着你。
  奇匠偃师工坊就在眼前,乩走过去敲门儿,守夜的人听见了鞋板儿“踏踏”地跑过来给他开门。
  他进去了,月亮下的剪影也就断掉了,后臸回头看看自己的影子,又带着惊风卫往回走。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困,心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还没有做完的事,没有看完的地方言书。
  有人在不远处的路口点燃了一支烟花,尖厉的哨音冲上天,在黑黑的背景里炸开一朵亮晶晶的花,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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