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份结盟书终于被祁以安抢到了,气的没抢到的人高低要和祁以安比划两下子,得亏是拉架的比起哄的多,祁以安和那位僚员才没有真动起手来。
十六路结盟书的队伍要比议事僚员们早半日离开殿前,祁以安只是通政使,没有随行刀衣,后臸便把从前和他一起做事的少时柳几人挑拨给他。
“阿周?”
祁以安跑回家收拾行李,还没进门就开始喊人,阿周倒是没从屋里出来,阿周的姨母在灶台前答应了起来。
“外甥女婿?”姨母把锅盖盖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米珠还在葆婴堂,你找她有事?那我一会儿去叫她回来。”
祁以安已经一头扎进了他的阿周的卧房里,“不用了姨母,我一会儿拐到葆婴堂去找阿周,饭不要做我的了,我这就得走。”
“去哪儿?粥都快熬好了,炒菜是来不及了,我给你盛碗粥放着,再给你切两块咸菜疙瘩……”
“不得行了姨母,”祁以安斜挎着行路袋出现在房门外,“算上喝粥的时间我就赶不及去找阿周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阿周就拜托您老人家了。”
“粥不能喝,还有早上剩的锅饼子,我给你带上,”姨母在厨屋里翻箱倒柜,“说那傻话干什么?就算你不交代,姨母也会照顾好米珠,等回来你就能抱上你们俩的……哎?这孩子,走的还真快。”
葆婴堂不在祁以安要去的路上,他得朝反方向走上半条街,怀了娃的娘子们都会收到衙署送来的喜钱和令书,从确定怀孕那一天起一直到出月子,都得到葆婴堂来报道。
葆婴堂里专管看护大人和孩子的学医,还会供应三餐差点,孩子降生后用得到的襁褓尿布等,也会讲解许多突发情况的处理办法。
“祁通政使,”秋时白正好要顺路到他家里去,“咱们可又一起做事了,有缘,真是有缘。”
葆婴堂近在眼前,祁以安把行路带取下来交给秋时白保管,“等我片刻,我去见见我家阿周。”
祁以安刚跑进大堂就被一位有把子力气的娘子拦下,对方挥着扫帚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干什么?”
“您见谅,我家阿周在这儿保胎,我立刻就要出远门,想在走之前跟她说两句话。”
葆婴堂的苏娘子没见过这人,也不管他别在腰间的僚员帽,只管语气严肃地质问起来。
“这位阿周的全名叫什么?”
“周米珠。”
“你是米珠小娘子什么人?”
“我是她相公,祁以安,我在殿前做通政使。”
祁以安越说越心虚,因为他从来没陪着阿周一道来过,都是姨母和阿周一起来。
“哦,米珠小娘子经常带着来的人是谁?”
“我家阿周的姨母,我也叫她姨母。”
“米珠小娘子有几个月身孕了?”
“七个月,冬时怀胎,初春那天收到的喜钱和令书。”
“就算你都答上来了也不行!”
“可是……”
“今日有暖浴安排,娘子们都在园子里泡温泉,你闯进去不合适,人你是见不上了,我给你拿来纸笔,留封家书吧。”
祁以安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从葆婴堂这位娘子的吩咐,他不知道该给阿周写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提起笔。
【我家阿周,我要出远门儿一趟,去去就回,但时间许长,人已到葆婴堂,不得与你相见,勿忧,等我回时带念礼给你。
你家阿祁在葆婴堂前堂留言。】
摞下笔便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祁以安不好意思地把信折入信封,交给葆婴堂的娘子代为转呈。
平常不觉得也可能是不曾留心,街道上的生意竟是如此繁忙,叫卖声嘈杂纷扰,小小唱词穿街走巷。
河道还远在城外,远行的人或步行或租借驴车马车前往,砖瓦屋舍,桥头街面,流水小舟,采花儿郎。
十六路携带结盟书的使臣各自出发,运载他们的船已经行至就近码头等候,船上已经配好了随行卫士、艄手、学医、学士、清扫、帮厨等等所需人手。
祁以安放下行路袋后在船上闲逛,站在船尾的时候看见雀台的围栏里有个圆溜溜的小脑袋。
“谁把孩子带到船上来了?”
“他叫云生,”正在检查船帆的艄手听到了祁以安的自言自语,“学医的兄弟,他们俩相依为命,所以就把云生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兴许是想到了自家阿周肚子里的孩子,祁以安温和地喊那孩子下来,准备带他去中室找点儿吃的。
少时柳、仁义正、魏承三人是同路而来,刚上船就看见秋时白半死不活地趴在廊道上。
“你这是怎么了?”少时柳皱眉,他以为经历过海训得人是不会晕船的,哪里知道秋时白竟是一个漏网之鱼。
“没,没事儿,”秋时白硬撑着站起来,“这不是马上就要在船上生活了,我再最后看一眼土地。”
仁义正贱兮兮地凑近他耳边,“我看你小子是晕船了吧,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把这机会让给别人。”
“你要是敢把我晕船的事儿告诉执事,你看我不趁着你睡觉的时候把你扔海里去。”
“哎!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到时候你又吐又拉的可绝对瞒不住,随便你啦,反正晕船的又不是我。”
食物和淡水已经都搬运到了船上,河道上已经传来发船的号角声,他们脚下的船也紧跟着吹响螺号。
船身刚一晃动,秋时白就抱着佩剑躲进了房间里,他可不想都还没出发呢就被赶下船。
熟悉的风景越退越远,陌生的街道越来越多,刚开船的时候都还在兴头上,整日守在船尾看飞起的水花,看终于离开的地方。
开船五日后,这班人终于安心下来听学士讲学,反正大家都在船上,想逃学都没地方可去,这个时候倒霉的秋时白才终于被发现。
学医倒是给秋时白开了不少药方,终于是止住了上吐下泻,不过他还是浑身无力下不来床,但基本已无大碍还不至于让他搭船回家去。
开船十一日后,拥山关明柏的快船追了上来,两艘船同行半日后分开,祁以安他们的船准备进入厄立特里亚海。
这下可都直观感受了河道与海道的不同,好天气的时候还可以,吹吹海风,打捞一下海鱼。
可要是赶上狂风暴雨,除了在雀室负责导向的人,全都得老老实实地闷在暗舱里,有时候一连数日都赶上坏天气。
终于在开船二十日夜间瞧见了赫利俄斯堡的海线,上一场狂风暴雨也终于在此刻逐渐转小。
船在海线外停留了一日,接着新升起的太阳,开窗通风,洗刷甲板,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也取水把自己收拾干净。
次日一早永夜旗高扬在桅杆之上,船尾略带浑浊的浪花推着这艘船驶入卡尔斯六世陛下的三叉戟港口。
曼努埃尔两天前就等在了港口,他是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的新任书记员,是个一看就胆小脆弱的男人。
他一直都瞪大双眼,生怕错过了古文明地的永夜旗,消息是来来往往的商人们带来的,为了利益和金钱,他们跑的更快一些。
“这就是三叉戟港口了吗?!”仁义正眼睛瞪得老大,“这也太大了吧,咱们怎么没有这么大的港口?这每天得来多少船呐,这要是收船税——啧啧,太大发了呀!”
“收声,”祁以安轻声提醒,“岸上好像是有人在等着我们,正是因为三叉戟港口,统治地最少得卡尔斯六世,才成了阿非利加人里最有钱的国王,别看有一百零三个国家,大部分都是靠借贷度日。”
船锚下水,缰绳揽住岸上的石柱,艄手们解开踏板,有个灵活的直接顺着还在放开的踏板跳到了岸上,随手又系好了固定踏板的木桩。
曼努埃尔给自己打气,一开口又泄了气,“呃——嗯——我我是曼努埃尔,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的书记员——特特来迎接古文明地的使者船——我我没找错人吧?”
“我们确实是古文明地的使者船,”祁以安示意对方少出示了一样东西,见他不为所动便直接问道,“如果您是代表阿尔瓦总督迎接我们的,您的火漆手书呢?”
“哦——哦!!我是说我带着呢,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还特别嘱咐我一定不要忘了先给使者船看手书,抱抱歉,我还是给忘了。”
曼努埃尔拿着火漆手书上船,有六名骑士跟着他,但都只是留在岸上并不跟随,他自己很是紧张,总是怕讲错了话。
祁以安起开手书上的火漆印,印章下有一片薄薄的金叶,是阿尔瓦总督的火漆印不假,打开手书是以通用语写的一封通篇华丽的欢迎词,以及简单介绍了一下送信人,也就是曼努埃尔。
“商人送来的消息?”祁以安把手书收起,他们今天早上才挂上永夜旗,船首像虽然也是禺京,但多数人只会认为是一艘普通的商船。
曼努埃尔大力点头,“是,我代表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请使者团下船休息,车撵已经准备好了,请。”
“那么阿尔瓦总督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卡尔斯六世陛下?”祁以安反问曼努埃尔,
“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会为使者团向卡尔斯六世陛下通报你们到来的消息,到这需要时间,请先下船休息,我好带各位去见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
“您介意稍等片刻吗?我们有东西需要带上,如果可以您可以留下地址,我们自己会找过去的。”
“不不不,我不介意等,使者团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叮嘱我一定要亲自护送各位去见他,我到船下去等,各位请不要着急。”
曼努埃尔走上踏板以后心虚地回头打探,正对上和他对话那位使者头领上下打量的目光,他脚下一软差点儿跌进海里去。
第二十八章 十六路结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