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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奴隶主赖恩·希尔
  “这排舟夜市可比墟市那里有意思的多,听过欧罗巴人的吟唱吗?一种能够冲击人灵魂的表演,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排舟在辛格手下听话的像是一只顺毛狗,可这终究是在海上,烛光以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而他们正要进入乱石丛生的千岩岛。
  太叔诲乖乖坐在排舟尾端,全然忘记本该先到南溯关衙署调阅地方治理卷书,再审核今年以来的商税和民用,以及处理其他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柔和的月光下,排舟经过一片又一片乱石,绕过一处又一处暗流,直至前方出现亮如白昼的灯火,与曼妙诡异的歌谣。
  小小的排舟汇聚成一片海上“陆地”,摊贩们只是在贩卖一些寻常的食物,但在他(她)们周围有欧罗巴的吟唱者,有阿非利加的鼓舞人,当然也有奇耍杂艺的夏人,甚至还能见到尼格利陀人。
  这如此像是一场醉生梦死的幻境,你看不到有眉头紧锁的面孔,听不到让人潸然泪下的哀愁,只有无数美酒佳肴,与素不相识的面孔。
  “很不一样,对吧?”辛格声音轻柔地递给同乘的人一杯金雀花红酒酿,排舟轻轻依靠在了一丛石林的顶部。
  “这些都是什么人?”理智看起来还一息尚存,观望、打量着眼前形色各异的人。
  “不在乎你我是什么身份的人,这里有美色,美酒,美食,天亮前散去,月出后聚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留在这里。”
  “你完全相信眼前这群陌生人?”
  “哈哈哈,我从不和他们交谈,可我知道这些人里有乔装打扮的奴隶主,有你们夏人的僚员,也有欧罗巴与阿非利加人中的贵族。”
  “一个法外之地?”
  “不算是,这里从不做夏人律法不允许的事,人群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好玩儿,听一听吟唱,看一看杂耍。”
  “也许今夜可以如此。”
  太叔诲低声呢喃,他的目光游离在吟唱者之中,辛格笑着催促他举起酒杯,饮下一杯比一杯更加血红的红葡萄酒酿。
  灰蓝色的星空下,夜幕既让人惊悚又让人着迷,排舟夜市背后真正的主人在一些高处安排了巡逻,毕竟黑暗最是容易滋生风险。
  千岩岛以乱石林立扬名,这片面积不小的海域只有排舟才能自由进出,它的危险全都隐藏在海水之下,只有真正了解它的人才能驾驭这片海域。
  可是就在今天这晴朗的夜空下,偏偏有一艘船急切地想要闯进去,船身在岩石的剐蹭下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哎!!”有人在黑暗中冲这艘船上的人吆喝,“别想着做傻瓜了,快把这艘船开走,千岩岛里只允许排舟航行。”
  船身摇晃起来,有三四个人影跃入水中,水下泛起阵阵涟漪,不多时这艘大船又顺利行走起来。
  “把你们的船停下!”震怒的声音奔跑起来,“拦下那条该死的破船!他们的人在摧毁水下的石林!!”
  “我的船可不是一艘破船,”赖恩·希尔牵着他最漂亮的奴隶走到甲板上来,“一枚金币怎么样?买水下那些破石头好让我进去。”
  “千岩岛里只允许排舟航行,这条客船进的去也出不来。”
  说话的人并没有走到有光照耀的地方,赖恩·希尔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他那棕红色的大胡子抖动起来。
  “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一个穷酸乞丐还是低贱贫民?我肯到这里来就是你们的荣耀!”
  一盏提灯猛然跳出来,它的光芒弱的不得了,不但没能照亮四周,反而还映衬的周围的夜色更加黑暗。
  “您当然可以进去,”提灯出来的人以奴隶城的语言答复赖恩·希尔,“您想去哪儿都可以。”
  提灯熄灭,赖恩·希尔的手下鞭打着更多的奴隶跳入水中,劈砍石林的速度果然加快起来,赖恩·希尔的船也慢慢悠悠驶向排舟夜市。
  一个阿非利加人敲破了自己的手鼓,周围的人放声大笑,笑声却又在冲出喉咙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一艘落下风帆的船正在靠近排舟夜市,明亮的烛火高挑在桅杆之上,面目狰狞的水怪正伸出利爪想要得到它的奴隶。
  尼格利陀人最先反应过来,他们迅速回到自己的排舟上,借着月光从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大多数人只是面色诡异地瞧着依附在船底的那些赤身裸体的奴隶,船上的持鞭人还在抽打着船身呵斥奴隶。
  蜷缩在水怪尾巴后面的是个美人儿,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美人儿,赖恩·希尔正像坐凳子一样坐在美人儿优美的后臀上。
  “欧罗巴的歌喉无与伦比,那么刚才吟唱的人在哪里?”赖恩·希尔四处寻找,没人告诉他,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请继续,这里难道不是夏人的地方?我可不会在这里捕捉奴隶,啊呀,看看这些排舟,还真是可爱啊。”
  “希尔爵士,请让你的奴隶们回到船舱里去,或者给他们穿上破旧但干净的衣服。”
  说话的人也是一位奴隶主,但他装扮的和普通商人没什么两样,只有手上的家族徽章展示着他真正的身份。
  “你的身份未必有我尊贵,你的家族未必有我的家族强大,所以把自己藏起来的胆小鬼,我可不会接受你的请求。”
  “希尔爵士,我们不在自己的土地上,身边也没有家族的骑士,你既然乘船来到夏人的境内,就该遵守这里的律法。”
  “是是是,看在你尊敬我的份儿上我也尊敬你,但我有权利驱使我的奴隶,我只是让他们留在海里,又不是要把他们喂给鲛鲨。”
  “夏人的土地上没有奴隶,终有一日我们的土地上也不会再有奴隶,所以怜悯他们,让他们回到你的船上,拾捡起自己的自尊。”
  “哼哼!我早该想到了,如此亲近奴隶的当然是遗忘地的贝勒米,那帮丑到只配当花肥的杂种竟然还没有把你们赶走,怎么?他们也爱上给人当奴隶了?”
  那位被称呼为贝勒米的奴隶主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他几欲破口大骂,但教养不允许他说出那种肮脏的字眼,只能气呼呼的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希尔爵士。
  欧罗巴人及阿非利加人多面露难色,一方面是对奴隶主深怀恐惧,一方面又深知此时是在夏人的地界,兴许这位奴隶主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低贱的小杂种,你以为这些人能救你吗?”持鞭人大骂着把一个孩子模样的奴隶吊上甲板,鞭子末端的倒刺立刻把那孩子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奴隶主的持鞭人竟然是夏人?这可真是莫大的耻辱,我们该怎么办?杀了你?”
  错落成排的排舟意外地搭建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路,象牙白的鞋底儿跨过排舟之间的缝隙,叮当作响的腰珠飘然而至船下。
  那持鞭人半蹲下来,透过一侧的围栏打量开口阻拦他的人,模样虽然不认得,但那顶僚员帽他还是知道的。
  “先前不知道您是衙署里的人,持鞭人的错,还请您原谅,但这个奴隶想要逃跑,他使得主人的财产受到损失,惩罚是他必须要承担的。”
  “我只看到你在夏人律法的保护之下鞭打一个孩子,他要是死了你就得给他偿命。”
  “他是持鞭人主人的奴隶,他不应该逃跑,持鞭人有权利鞭打他,这和您没什么关系。”
  “夏人从不承认无名者的奴隶身份,你自贱身份去做奴隶主的持鞭人,凡是夏人都该对你除之务尽。”
  “您又忘了,持鞭人现在是主人的财产,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谁也不可造成主人财产的损失。”
  “那咱们就看看你的主人是不是真的看重你这条摇尾乞怜的狗!!”
  船身“吱呀”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持鞭人的血滴滴答答流入海中,围在那附近的奴隶慌忙散开,却又在船身的另一侧聚集。
  赖恩·希尔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把那条他亲手送出去的软皮鞭捡起来交给另外一个持鞭人。
  “这倒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少了个挥鞭子的好手,这位衙署里的大人物,这下子你解气了吗?”
  “他是你买回来的?”挥剑斩杀持鞭人的僚员指着尸体问话。
  “那我可不敢,是他自己投靠到我身边来的,说是受不了你们夏人间的假仁假义,不如做奴隶主的人真诚。”
  “有些人生来确实是只会跪着走,我们想让他站起来都站不起来,奴隶主嘛——哼,也不是什么好鸟。”
  “您这话可就侮辱我了,我虽然买卖奴隶,可他们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哪样不算在我的头上?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一大半都得花在他们身上嘞!!”
  “我却没见过哪个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无名者,他们被你买回去也不是享福的,无衣蔽体,无食裹腹,动辄打骂,极尽羞辱,这要是好事一桩你怎么不做奴隶?”
  那夏人僚员说的话赖恩·希尔似懂非懂,却也知道对方不是在骂他就是在指责他,顿时气的横眉立目、吹胡子瞪眼起来。
  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一条软皮鞭,骂骂咧咧地竟然朝着夏人衙署里的僚员抽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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