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怎么样?”盐佟一直不太喜欢突然加入刑警队的细微,她像是个半路投宿的旅客,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赵单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两点一线地上班下班,偶尔去市场买菜,或者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牌接晚归的女朋友。
“太善良了。”
“和你原来的城市相比吗?”
“区别不亚于罪恶都市和童话小镇。”
“据说你在那里住了很久?”
“十二年。”
“那为什么现在才离开?”
“受了点儿伤,出来休息休息,况且咬人的跳蚤哪里都有,助人为乐嘛。”
“你还会回去?”
“生活在森林里的才是老虎,养在动物园的叫大猫。”
和前几天稍有不同,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明亮,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都亮如白昼。
“是赵单!”
细微动作缓慢地从未关紧的车门挤下车,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一丁点儿声音都会被放大数十倍。
盐佟虽然没有看到人,仍然动作矫捷地踮着脚尖跟在细微身后,一前一后朝槐花夹道跑去。
【其实应该先联系一下支援的人,随便是谁。】
这么想的时候细微和盐佟已经追着赵单进入一幢高楼,在外面的时候粗略扫了一眼,楼上漆黑一片,大家应该都正沉浸在睡梦之中。
迈过单元门便先注意到布满小广告的墙面,盖章式的、手写式的、名片大小贴纸式的,杂乱的一塌糊涂。
左边是半敞开的防火门,有半块砖头挤在门和门槛之间,楼道里是漆黑的,不像有人出入的样子。
唯一的电梯正在向上爬升,明亮的数字一闪一闪地变化着,一直等到数字19出现才停下来。
“去了楼上?”
“在地下!”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是要说服对方听从自己的判断吗?并不需要。
“你去楼上,我去地下,随时联系。”
三言两语中已经各自奔向既定的目标,不过真要是一口气冲上19楼实在够呛,盐佟老老实实等起了电梯。
细微走下斜坡,推开第二道防火门,门后亮着一道绿意盎然的指示灯,长条状的塑料牌上写着“地下储藏室”。
一进门是看不到成排的储藏室的,需要转过一个拐角然后便进入了不算宽敞的储藏室公共走廊。
红外线感应式照明照亮空间的同时也照出了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更别提夹杂着小动物尸体腐败和发霉的味道。
“咚”的一声把细微吓了一跳,也把开门的人吓了一跳。
按照这些储藏室门牌号数过去的去话应该是1904的储藏室,开门的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小男生。
“阿姨好。”他有些害羞地打着招呼,脖子上挂着一副头戴式白色耳机。
“嗯。”细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地下室。
“阿姨是刚下夜班吗?”
“没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地下室?”
“和同学约好了打游戏,刚刚才结束。”
“明天不用上学吗?”
“没事儿,我们家都是夜猫子,这会儿上去我爸妈他们肯定也还没睡呢。”
“游戏机放在这里不会受潮吗?”
“我们家那个重新装修过了,防潮通风都做了,还装了空调,是我爸妈庆祝我考上高中的礼物。”
“哦,你爸妈还挺好。”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电梯不在一楼,正从高层快速降落,步行楼道里也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大。
‘叮——’
从电梯里冲出来的人被细微一个背摔摁在地上,‘呼哧呼哧’地还在大喘气,看这凌乱的造型不久前应该刚打完一架。
“赵单,你这一晚上可真够忙活的。”
戴上手铐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倒也没鼻青脸肿那么夸张,只不过是嘴角流了点儿血,脑门儿上有一点儿红。
细微注意到赵单手上有很明显的勒痕,两只手背都有不同程度的抓伤,又在他衬衣的某颗扣子上找到一根长发。
‘咚咚’的脚步声终于接近了尾声,走出步行楼道防火门的正是上楼去的盐佟。
“他在楼上干什么?”
“这是谁家孩子?”
“不知道,地下室碰见的。”
“队长他们正在赶过来,先回楼上。”
深夜里的电梯估计有些烦躁,向上升起的时候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怪声。
细微在地下室‘捡’到小男生乖巧地站在角落里,对于大人的事他聪明地保持着不闻不问。
气氛一定很怪异吧,走出电梯后三个奇奇怪怪的大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其中一个还戴着手铐。
那小男生果然是被吓到了,十几秒后才把钥匙插入锁眼,拔出来的时候又把钥匙掉在了地上。
“阿姨再见,叔叔再见。”
把身子全部藏到门后面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告别,都能想到关上门后他如释重负的样子。
“究竟怎么回事?”踩踏过满地碎片,把戴着手铐的赵单丢进一张绿皮革的单人沙发里。
“来,出来,不用害怕,没事了。”盐佟从厨房的橱柜里掏出来一个人,是个身材娇小长发披肩的妹子。
脖颈上勒痕已经有些发紫,脚底板很脏,手指甲缝里有血丝,哭的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整个人抖的路都走不成。
细微的手从赵单眼前挥过,引领着他的视线看向目标,“你干的?”
奇怪的是,赵单的眼神在那一刻出奇的空洞,仿佛是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不真实画面的旁观者。
但他点了点头,承认几乎害得别人死掉的事情是他做的,然后把头低下去,犹如颈骨折断了一般。
“嗯……”细微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接手那个受害者妹子,并示意盐佟从厨房出来看着点儿沙发上的人。
没办法不注意到厨房一应俱全的用具,以及油烟机上淡淡的油渍斑点,一切都意味着不久前才有人使用过。
相比外面的‘战场’,厨房里干净的多,受害者仍旧靠着柜子坐在地上,散乱的头发因为静电飞的到处都是。
细微拧开水龙头往手上接了点儿水,把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长发安抚回它们原来的位置。
受害者怯生生地看着她,那张脸上虽然布满泪痕,但可以肯定那双眼睛里绝没有展现出来的那么恐惧。
真是古怪,凶手古怪,受害者也古怪,处处都彰显着这场谋杀未遂有着不同的深意。
廖守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径直走向盐佟开始抱怨,“不是只让你盯着目标吗?怎么又私自行动!”
“怎么来这么快?就在附近吗?”盐佟把袖子卷上去,露出打斗时受的伤,“嗯,都紫了。”
“本来就是过来替班儿的,救护车也快到了,一会儿跟着去医院。”
“冷敷一下……”
“骨折了怎么办!”
廖守忍不住拔高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吵架一样。
“反正也是顺路,”细微在厨房里搭腔,“这里交给廖队你还不放心吗?”
跟着又从厨房里走出来,冲廖守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了?”
“赵单突然要杀人这事儿已经够怪的,你知道更怪的是什么吗?”
“什么?”
“咱们的受害者我认识,你大概也听说过她。”
“没觉的眼熟。”
廖守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受害人。
“假山失踪案简容,平治派出所的案子。”
“怎么是她?”
“啧,谁知道呢,她现在情绪不稳定,还没有详细询问,到医院验伤以后再说吧。”
“今天晚上可真够热闹的了,通知平治派出所了吗?”
“还没。”
“行,一会儿我来通知,你陪着她去医院。对了,记得带上盐佟,他受伤了。”
“知道了。”
第十章见证者匹诺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