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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走马上任
  就是这次偶然的机会,江一铭在车上与林书记不足半小时的谈话,对他以后的仕途产生了重大影响。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时运吧。
  古人用太多活生生的事例告诫后人,人生的重大遭际由不得自己,全由命来决定。正所谓:时也,运也,命也。但命绝不是一成不变的,一切变数全在时运。古人不有这么句老话吗——时运未来君休笑,太公也做钓鱼人。江一铭不俗的见识和做事方式,太对林志浩的胃口了,江一铭在对的时候遇到了对的人,想不飞黄腾达都不行。
  九寨沟的山水林志浩早就听说过,在电视上也见过,从未造访过。到了九寨沟,他们才发现九寨沟的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俩人都是初次到九寨沟,他们被眼前的绝美景致震撼了。蓝天映衬下的水,除了绿色、蓝色外,还有清澈见底的黄色、白色、褐色,水虽然五颜六色,却清澈洁净无比,令人不忍用手去触摸。
  林志浩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国内外的山山水水见过不少,但比起九寨沟,就逊色多了。林志浩指着绿茵茵的山坡上的几处藏民的住宅感慨道:“小江呀,能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还用得着钱财名利吗!”
  此时此刻,林志浩忽然对过往的生活生出莫名其妙的厌烦和不屑,对蓝天白云青草间的田园生活有种说不出来的神往。“真想过几天这种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生活。”他停住脚步再次感叹道。
  “林书记,世外桃源也是人生的理想。”见林志浩向他投来不解的神色,江一铭说道,“晋代诗人陶渊明,用寻常的田园山林、方宅草屋为后人构建了一座美好的精神家园。种豆除草,心不滞物,低头采菊,抬头看山,如闲云般自在,如仙人般脱俗。有多少人想追随陶公田园的诗意,在喧嚣都市的夜晚做着世外桃源的梦。要我说呀,向往田园生活不是消极遁世,是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大智慧。”
  林志浩眼睛一亮,点头感叹道:“陶渊明以他的心灵之光照亮了田园,的确是人生大智慧。”江一铭刚才那番话,使林志浩受到了极大的感染和启发。
  难得林志浩说这么多的话,江一铭见老爷子谈兴很浓,接住话头说道:“古人的世外桃源,其实是一种‘慢生活’状态,从生活质量来考量,‘慢生活’才是最适合最健康的生活方式。当人们整日忙碌疲于奔命时,生活早已离我们远去。有些‘快’让人变得机械、麻木,失去了对生活的品味、感动和对事物探究的兴趣,乃至失去了好奇的能力。”
  “是呀,如今幽默有趣的人越来越少了,而对生活生命的好奇和感动,恰恰是人类最重要的东西,人类的诸多创新,皆源于此。”林志浩没想到江一铭年纪轻轻,把人生看得如此通透。
  他欣赏地望着江一铭,说道:“小江啊,你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活得明白。再过两年多,我就要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别人都不愿意退,我早想开了,忙活大半辈子了,该过几天清闲日子了。”
  林志浩上个月刚过了五十七岁生日,在省委副书记的岗位上他还有不满三年的任期。林志浩对下属一向以严厉而著称,可骨子里是个非常有人情味的老人。他对身边为数极少的几个人说过,这辈子光使唤人了,越是使唤多的人,越是身边亲近的人,从我这里越是得不到什么,欠账太多了。
  当省委任命下达之后,许多人都没想到,江一铭更没想到。怎么可能呢,省委会把中京市常务副市长这个炙手可热的位子让他来坐?中京市那么多副市长,还有组织部长、政法委书记、统战部长、宣传部长、秘书长这些市委常委,哪个不盯着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常务副市长虽说排在副书记之后,却是距离市长最近的位子。
  中京市是中原省最大的城市,钢铁、煤化工、机械制造、棉纺织等传统工业在全省占据半壁江山。近些年,医药器械、电子产品、食品生产异军突起。尤其是奶业、面粉、儿童食品几家超大农产品龙头企业飞速发展,短短几年就挤进了全国同行业十强,面粉生产和儿童食品两家企业均进入全国前三。中京市食品工业高速增长,得益于周边县丰富的农业资源。辖区内二十一个县大多是农业县,不少县形成明显的特色产业,地里刨食也脱了贫。拥有九十多万人口的宁平县,耕地一百三十万亩,全县的粮食总产量比中原省西北部十几个山区县的粮食总产量都多,故有全省粮仓之称。
  正因如此,林志浩对中京市农业和农村格外看重,他一改常态拉下老脸竭力向省委举荐江一铭出任中京市常务副市长。老爷子分管农口多年,深知农业和农村看似简单,实则不然,涉及一二三产业和城乡发展的方方面面。不说别的,单说农产品年景不好卖不出去这事,往小处说事关农民增收,往大处说那就是事关社会稳定的大政治。这么大摊子事,没个懂行的明白人咋行?
  林志浩找到省委书记肖峰,说道:“江一铭这个年轻人我接触过几次,他长期从事‘三农’理论和实践研究,有才学。他热爱‘三农’,肯动脑筋,有创见,为中央和省委提过不少好建议。未来几年农业和农村改革任务很重,需要有能力有见地的领导干部。你要觉得我这个老家伙眼光还可以的话,可以考虑让他到中京市任常务副市长,顺便把农口管起来。我觉得年轻的领导干部,不应该让他们悬在上面,要放到地方,多历练几年,这对年轻干部的成长有好处。”
  林书记是土生土长的副书记,从村里、乡里、县里、市里一步一个脚印干上来的,从政口碑极好,德高望重。他这个人很怪,极少向省委推荐干部,他的历任秘书比哪个省领导的秘书提得都慢,他从来不说话。
  肖峰定睛看了看林志浩,好像在问: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江一铭这么大面子吗,能劳驾林书记开口说话?林志浩见肖峰不说话,以为刚才的话让肖峰为难了,皱着眉头正寻思着找词圆场儿。
  肖峰眯缝着两眼笑嘻嘻地说道:“老林呀,大院里谁不知道你眼里不揉沙子,你看上的人,我信得过。”
  林志浩歉意地摆摆手说道:“你就别忽悠我这个老头了。来你这之前,我犹豫再三,怕贸然提出来让你为难,给工作带来不便。可听说有这么一个位子,又怕组织上考虑不到江一铭,只好硬着头皮来了。我也是提个建议,供组织上参考。”
  肖峰摆手说道:“老林,你跟我还有啥不能直说的,刚才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省委调整这批干部上常委会议之前,肖书记和组织部长征求其他常委意见,常委们从侧面听说江一铭是林志浩力荐的,没一个人提不同意见。
  没过几天,省委任命下来了:江一铭担任中京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按照市政府分工的惯例,常务副市长一般分管财政、发改、人事,还有市政府研究室、市统计局,协助市长分管审计局。可省里派江一铭到中京市来,还有让他主持全市农业农村工作的考虑,这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其他副市长的分工。
  孟忠良专程登门征询林志浩的意见。林志浩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淡淡地说:“年轻人嘛,精力旺盛,工作热情高,可以多压些担子给他。”
  市领导的分工一般按惯例来分,但也有例外,那就看市委书记怎么摆布了。像江一铭这类情况,虽说省委领导有倾向性意见,但究竟如何分工,最终由市委来决定。不在这个层面的人,根本弄不清个中的来龙去脉,明明他不该分管这些,却让他分管这些,其中蕴含着什么,这便是许多同僚和部下急切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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