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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思想的力量
  江一铭再次近距离接触林志浩,是两个月后。全省农村工作会议召开之后,省委想进一步了解各市县对中央和全省农村工作会议精神的贯彻落实情况。省委办公厅从厅里、农办、省委研究室、省农业厅各抽一人,拟定了参加调研的名单交给林志浩。林志浩看了看,提笔把江一铭写在名单上面,把单子递给杨帆:“除了我、你,就这五个人,去通知吧。记住,不带记者,不宣传报道,不给市县打招呼,走哪儿想停了就停下来看看。”
  虽说没给市县打招呼,但省委副书记的行踪,依然被所到市县的主要领导获悉。说了不让迎来送往,可林志浩刚出这个县,下一个市县的领导早早就在县界道边恭候了。有这个必要吗?我想了解点下情,你来那么多人陪着,基层干部和农民谁还敢说话?下了车,林志浩面露不悦。但面对笑脸,他不得不耐住性子,乖乖地上了准备好的中巴车。他不想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跟下面较真,扫大家的兴。
  沿途随机调研了两市五个农业县,所到之处,林志浩只是听,很少问话。返程途中,林志浩用手拍拍坐在前面的杨帆的肩膀说道:“前面停停,把小江叫到车上,我有话问他。”杨帆电话打过去,前面带路的商务车打开双闪,缓缓靠在了路边。江一铭拎着文件包从商务车上下来,上了林志浩的奥迪轿车。
  林志浩眯着双眼听得正来神儿,忽然没了声音,睁开眼看着江一铭:“你继续讲,我听着呢!”
  “林书记,大致就这些,我思考的还不成熟。”江一铭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鉴于各地自然禀赋和经济情况不同,各地在合作社的发展上不可能整齐划一。经济是农民合作的基础,制度是农民合作的保障,文化才是农民合作的灵魂和实质所在。”
  听完这番话,林志浩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江一铭微微点点头:“年轻人,你琢磨这些事多长时间了?”
  “十来年吧。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参加工作后又长期在农经处,对农民的现状和难处知道的比别人多些。前两年,为了对我的想法进行实证,我在一个山区县辅导农民试办了一家农民专业合作社。就是想看看农民对合作的态度,农民究竟需不需要合作,农民组织起来的作用究竟有多大。这个试验搞了两年多,积累了一些实例和数据,虽然不太成熟,但能说明点问题。”江一铭说道。
  “你还搞了试验,在什么地方?”林志浩越发感到身边的这位年轻人不简单,看事有深度,做事有板眼,富有实证精神,跟自己的想法和干法很合得来。
  “就在中京市西部棋盘县的一个山村,是一家土布纺织专业合作社,目前干得还不错。”江一铭答道。
  “土布?那玩意儿可不错呀。我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土布做的,疙里疙瘩的,表面上很粗糙,不怎么好看,但越穿越舒服,冬暖夏凉。怎么没听说过,县里没有总结推广?”林志浩饶有兴致地说道。
  “没有,我想把这个合作社做得更完满成熟些再总结。”
  “年轻人,任何问题在同一层面都无法得到最完美的解决,因为答案在更高层级,也叫顶层设计。”
  黑魆魆的窗外突然间灯火一片,不知不觉中车进了市区,两辆车淹没在喧闹都市的车流中。林志浩没再问下去,他目光低垂,陷入了沉思。
  大城市跟乡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和生活状态。都市里,林立的高楼,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上班,购物,游玩,到处是快节奏。夜生活更令人眼花缭乱,走到哪里都是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喧闹、精彩和欲望,像笼罩在梦幻中一般,让人感到既真实又不真实。有人说,城市是冒险家的乐园,是欲望和野心的天地。
  农村就大不一样了。几千年过去了,北方大部分农村依然没有走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周期。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年轻人宁肯受苦受累,也要到城市去拼去生活的原因吧。
  人们乐此不疲地尽情享受城市的精彩和繁荣的同时,忽略了一个非常严峻的现实:谁来涵养和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的根脉?恰恰是让年轻人纷纷逃离的广袤的农村大地。这种低水平、消费慢的生活状态,把这历史的担子挑了起来。千万别小瞧了那数百年上千年自然形成的古老村落,一个村落就是一个大家庭。农忙时节互帮互助,农闲时节你来我往,一家有难全族全村支援。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是村民永恒的话题。谁家过红白喜事,几乎半个村的人都来帮忙。城市的婚礼上再也见不到的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的场景了,而这一幕在农村依然继续上演着。拜天地拜的是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感,拜父母是让你知感恩尊孝道,夫妻对拜是教给你担责任懂包容。农村盛大节日里那些被仪式化了的繁文缛节,每个环节、每句话都不是多余的,都是对先人的崇敬和对后人最生动的教化。
  要说礼节,就数村里过春节拜年体现得最淋漓尽致。辈分小的,拜年磕头能从村头一直磕到村尾,见了被抱在怀里的娃娃还得毕恭毕敬地喊叔叔。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劳作的辛苦、心灵的轻松、简单而融洽的人际关系,让人们变得简单而快乐。就是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几句甚至动了手又算得了什么,过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又在一起有说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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