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怪我失态。
实在是这词儿太惊悚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现在法治社会竟然还有人敢干出这种事儿来。
而且打生桩的对象还是平日里鼻孔朝天的杀胚崔大国。
要说崔大国把别人抓去打了生桩,他还能信两句。
打生桩。
一些在工地上的人可能会知道。
因为破土开荒要乱风水,所以很多时候用活祭的方式来保佑工期平安,是一种秘传的方术。
一般来说,打生桩伤天和,也太残忍,用鸡鸭牲畜的居多。
而我看着我爷做这一行,也明白,早些年某些大型项目,确实会拿人命来填的,只为确保项目顺利进行。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沪地高架桥下的那根九龙柱。
施工队的进度一直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根主柱,刚打下去几米就崩裂,尝试了无数次都没用,急的负责人一夜白头。
直到一位真禅法师道破了天机,这中心柱的下面是一条蛟龙的栖息地,若想成功将柱子打下去,只能趁蛟龙不在时,将雕有九纹龙的柱子打下去,让蛟龙误以为是同族,便不再追究。
施工队立即照做,没想到后面真的一帆风顺。
可就在三日后,那位法师突然圆寂。
是法师心甘情愿用一生的修为和性命,打了生桩。
但崔大国去年才去县里的工地上务工,还没两年就被人算计打了生桩活祭。
这还得了?
横死的最凶,何况崔大国活着的时候戾气就重。
要当真起了尸,保不齐就要闹出几条人命。
我虽然不信这个,但多少也有耳闻。
果不其然,我爷脸色黑沉,点了半截子的烟袋锅子也不抽了。
他提着鞋底子就往外走,去看情况。
我忙不迭起身跟上去。
十几分钟功夫,我爷就走到了村西头的阔绰宅子。
宅子里有不少人。
崔大国虽然人品不行,但老崔家到底还是村里的大户人家。
不知咋的,我前脚刚迈进老崔家的门槛子,一股子凉风吹在了我脖子上。
我打了个哆嗦,感到有些奇怪。
眼下三伏天,半夜里都热的跟狗草的一样,连老槐树上的蝉鬼都热的叫不动,可这老崔家的院子里却冷的跟冰窖一样。
而且,越朝院里走,越冷。
我瞧见很多忙里忙外的崔家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就这还止不住地打哆嗦。
我爷见状,脸色不由得更难看了几分,他直接闯了进去,一眼就瞧见了摆放在阔绰庭院中间的一口敞开了盖儿的棺材。
黑底红漆,足足九尺的棺材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摆在院子里头,而且一进门,我就闻到了臭味,一股难言的恶臭。
就好像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
这很不对劲。
虽说是三伏天,但人死了尸体腐烂总会有一个过程。
我爷跟我说过,死人先是僵期,然后是发尸,用专业点的话来说就是巨人观,这第三个阶段才是腐烂。
再加上崔老汉刚刚来寻的时候说的很清楚,崔大国是被人用水泥打了生桩的,所以腐烂的时间应该相当慢才对。
而据崔老汉说,崔大国是昨天死的,当天下午就被捞了出来。
满打满算到现在都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就算是状况再差也应该在发僵的阶段,而崔大国腐烂到气味都这么冲鼻子显然已经是直接越过了僵期,开始发尸了腐烂了。
这怎么可能?
我眼珠子瞪得老大,还没来得及询问,却见我爷一个健步上前,猛的踹了一脚院子里的大红棺材。
崔家人下意识的就要开口骂。
可一瞧见是七爷做的,个个陪着笑脸,虽然崔大国和我们老楚家不对付,但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我爷的能耐?
可他们嘴边儿的讨好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却见我爷猛的再次抬起一脚,可诡异的是,我爷一脚上去这口棺材就跟长死在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一脚,两脚,三脚。仿佛泄愤似的。
说实话我愣了一下。
旁人不知道,可我是知道我爷这一脚的分量的。
别看这小老头儿按年纪已经是奔着七十走了,但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这身子骨还要棒过我这个大小伙子,甭说是一口棺材了,就是垒好的火炕都能踹塌了。
但偏偏折扣棺材却连晃荡一下都没有。
我抿了抿嘴想说话,可崔家人登时就急眼了。
“七爷,您老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崔大国以前得罪过您,可眼下人都死了,您犯不上跟一个死人泄愤吧。”
崔家有不乐意的。
人死道消,债也就算清了,我爷好歹也是我们这一片有头有脸的人物,跟着躺在棺材里的崔大国较什么劲?
崔家人骂的不好听,我眉头一竖,撸起袖子就要骂回去,虽然我爱财如命,可这崔家人的这丧良心的钱我还真不稀罕挣呢。
可没成想,我爷哼了一声,冷笑道。
“老子倒是想跟他泄愤,可惜,犯不上。”
“这一趟,你们崔家人麻烦大了,这档子事儿老子还不想管呢。你们崔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要是真对我楚七的做法有意见,那老子掉头就走。”
我爷吹胡子瞪眼,拧着眉头一个个给蹬了回去,崔家人倒是想发火,可惜被崔老汉给按住了。
“七爷,我们错了。”
“可这崔大国到底是人没了,您踹这一脚是啥意思?还有,您老口中的麻烦大了咋回事儿,这崔大国不会真的诈尸吧。”
崔老汉年过七十,生日比我爷还大两岁,可站在我爷跟前却跟个三孙子是似的。我爷看了他一眼,没开口,而是伸出手指头。
“你,你,你,还有你们。”
“年龄超过二十岁,不满四十的爷们都过来给七爷我都站好咯,你们一人站着一边儿,给老子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崔家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我爷的吩咐站好。
崔家人丁兴旺,男丁自然是不少,二十来个在壮年的青壮劳力卯足了劲头儿想要把崔大国的这口棺材给抬起来。
但可惜,这口八尺八的棺材就跟钉死在了地上一样,晃荡都没晃荡一下。
我眼珠子瞪得溜圆,只觉得是见了鬼,我跟着我爷干的是白事的买卖,当然知道一口棺材的重量,虽说崔大国的这棺材格外大些,但也出不了八百斤。
再加上崔大国自身的体重,顶多也就一千斤出头。
而现在呢,二十多个正值壮年的青壮劳力啊,愣是没搬动这口棺材一下,这不是见了鬼是什么?我能想到,崔家人自然也能想到,于是整个院子里的人脸色都有点不对劲了。
“爷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连忙问道。
谁知,我爷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烟袋锅子,随即磕了磕鞋底子,挑眉冷笑道。
“咋回事,白娃子,你说这是咋回事?”
“尸沉如山,动不移位,这是怨气滔天呐!”
“白娃子,跟爷走,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也不能管,用不了几天这崔大国怕是就要诈尸,到时候天降横祸,叫屈的地方都没有。”
第二章 尸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