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叠密信,一同呈到顾占朝面前的,还有一只锦盒。
锦盒上的花纹并不常见,顾占朝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只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至于在哪见过……
他眯了眯眼,将那锦盒握在手里,摩挲着上头的花纹,一声不语。
如若打开这锦盒,不论里头有什么,他和顾听瀚的父子情都会受到影响,不论陈国遗民之乱和顾听瀚有无直接关联,却怎么都和南朝朝堂脱不了干系,甚至和他的儿子都脱不了干系。
顾占朝越是纠结,落在墨江眼里,便越是古怪。
他俯在地上,瞧不清顾占朝面上的表情,却也能猜到他内心的试探和纠结。
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之前顾占朝置之不理,甚至颇有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想法。
只因他始终觉得,能登上这至高之位的人,必定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心硬如铁之人,可证据当真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却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那可都是他的亲生血脉,如今却为了自己三言两语自相残杀、手足相残,便是顾占朝,都觉难过。
墨江垂首,低声提醒,“陛下,可要传御医来瞧瞧?”
他见顾占朝脸色不好,极为关切的问道。
“不必,朕没有什么大碍。”
顾占朝摆摆手,面色有些发白,紧握着那锦盒的手,更是因为用力,显得骨节发青。
也不知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那锦盒再是烫手,他却也只能颤抖着手,挑开锦盒上搭着的锁扣,将那锦盒打开来看。
入目是枚青色的玉扣。
即便顾占朝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看见那玉扣的瞬间,瞳孔紧缩、身形发颤,险些站立不住。
只因这玉扣不是旁的东西,正是独属于顾氏皇族的信物。
且向来只有皇子有。
玉扣呈圆形,约莫几毫厘厚,中间圈里刻着皇子的名号。
顾占朝稳了稳心神,凝神去看玉扣上的名字,却在看清楚的那一瞬,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忙不迭将那玉扣扔了出去,自己则满头大汗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福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弯腰想去捡那玉扣,却被顾占朝大喊大叫的拦住,“不准捡!不准碰它!”
福全慌忙跪地求饶,却见顾占朝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自打自己远离了那玉扣,他便只盯着那玉扣发呆,并未注意自己的举动。
他有些害怕的靠近墨江,趁顾占朝不曾注意,忙问道,“墨大人,那玉扣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怎的把陛下吓成这样?”
顾占朝把玉扣藏进了袖子里,下定决心要将此事瞒天过海,除了自己再不会让旁人知晓,可此等大事哪能瞒得住。
墨江见状也没再多问,只是岔开话题同顾占朝说起旁的事,他乐意息事宁人,旁人却不愿。
那玉扣上写的是谁,墨江亲眼见过,这下顾占朝只看了那玉扣一眼,便这么大的反应,正好体现他心里头有鬼,说不定一切都是他的手笔,他冷着脸出了御书房,一言不发。
顾占朝看了那玉扣,便将他和福全二人赶出了御书房,只说自己要静静,有事改日再说。
墨江冷笑,小小一枚玉扣便把他吓成这样,可见顾占朝心里有多害怕,故人入梦,多年来想来都折磨的他寝食难安。
他转身回了府,并未在宫里多逗留。
可他刚一走,顾占朝便将福全召进了御书房,将那玉扣放到了他面前。
福全颤颤巍巍地拿起,略看了一眼,便跟顾占朝一般变了脸色。
“这不是……睿王的玉扣……”
先睿王,顾占璟,才是真正的中宫嫡出。
他母亲是先皇元妻,先皇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时,是他母妃不嫌弃,嫁他为妻,帮着操持府中庶务,为他生下了嫡长子。
只可惜后来他母妃一病不起,直到去世,先皇不过月余便又另娶了一个皇后,便是当今太后。
顾占璟自打出生起便被封为太子,可后来却死的不明不白,因他的尸身一直都不曾找到,常有先太子党坚决地认为他还活着,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却始终都没露过面。
若非墨江今日拿出这枚玉扣,就连顾占朝都许久不曾想起自己这个大哥了。
“你倒是好眼力。”
顾占朝冷哼一声,将那玉扣重新收了起来,正好对上福全一脸担忧。
“睿王是死是活,满朝文武无人知晓,只是这玉扣不知墨大人是从何处得来,说不定能查探到睿王的下落。”
顾占朝沉默不语,可面上的冷凝到底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这龙椅做的并不稳。
外有陈国遗民勾结朝堂、勾结各地百姓,意欲推翻顾氏朝堂,重振陈国荣光,内有一个先太子,虽不知死活,却比自己理直气壮的配得上这把龙椅。
他有些难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处,堵的他心头发慌。
“朕的好大哥,朕记得他出事的时候,朕不过十几岁,没想到一连这么多年过去了。”
“陛下,睿王即便还活着,他消失这么多年都不曾联系皇室,想来是不愿回来或是迫于压力回不来,几十年都过去了,却忽的有了消息,陛下还是早做防备,奴才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闻言顾占朝看了福全一眼,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贴身伺候自己的内侍一般。
他说的很不错,即便睿王才是当初满朝文武认定的统治者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即便顾占璟还活着,也造就无法与自己相争,自己坐稳这龙椅早已过去了二三十年,又岂是一枚玉扣能撼动的。
他摩挲着手中触手温润的玉扣,重又将它塞进了锦盒里,对着福全说道,“召沈相进宫,说朕有要事找他。”
福全应声出了殿门,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沈余贤便到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