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清进府的那一天,温祈念抱着一叠东西站在许府门外,家仆通报的时候,许临清正在主厅和齐庆说着话,齐庆是第一位进府的“公子”,也是她最信任的部下。
“你先去罢,房间在主室的东南面,收拾收拾。”她对齐庆说。
男人称是。
温祈念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位年轻的公子往主室走。
公子看着面生,但是个好容貌。
他敛下心神,望向站在主厅的许临清,她今日穿了件绯红的衣衫,像她年少时的张扬肆意,不过如今她只有沉静的神情。
“小姐。恭贺您。”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捧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许临清疑惑道:“祈念这是带了些?”
“啊,小姐,这些是民间乔迁的礼。有枕巾、秀锦、面披、还有套茶具···”
“谢谢你。”她谢道,男人的面色有些染红,后磕巴道:“这些都是平常人家用的,祈念冒昧送来,小姐若是不喜欢可以扔掉。”
他这才发觉不妥,许临清已经有御赐的府邸,再以民间的薄礼相送,确实是怠慢了贵人。
她却全不在意,纤细的手摩挲着他带来的一套茶具,高兴道:“这套我很喜欢,有些像沈大师的手笔。”其实她认出是沈泰老先生做的,沈大师一年只做五副,她担心温祈念送的是仿制品,冒昧说出来伤他心。
“小姐好眼力,此套就是沈大师做的裘·桦。”
“如此?祈念费心了!”这套茶具珍贵在有价无市,温祈念得来一套想必也费不少心思,她心中默默记下,待日后回礼。
她又去看送来的枕巾、秀锦、面披,轻抚上面秀的花纹,古朴大气,她笑,这些礼物真是送到她心坎去了。
许临清托起一块秀锦,那淡绿色的春枝姿态昂扬,静态中透着一股子动意,枝头含苞的粉嫩桃花饱满。
“好手法。”她赞道。
“这是祈念自己做的罢?”许临清笑着看他,温祈念耳尖翘红,应了声是。
“这些年祈念手艺精进,当年还是个连针线都不知如何拿的公子呢。”她调笑了句,温祈念脸微微有些烫,他好像不太敢直视许临清,几次视线对视也被他躲去。
他寻了个话头便要告辞离去,许临清笑着送他,直到他身影消失,躲在屏风后面的齐尔露出头来。
“小姐,这个公子长得不错,是你喜欢的类型。”他自然地坐下,抓起桌上的脆桃咬了口,下一瞬便被涩的龇牙咧嘴,他不忿道:“小姐!你摆这涩桃在桌上干嘛,吃的我牙根都发苦。”
许临清好笑的看着他,戳了戳齐尔的额头,坏笑道:“就是给你备着呢。”齐尔撇了撇嘴,也不敢真生气。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回小姐,温祈念是锦绣阁的当家,他祖籍并非京城户,被拐卖到锦绣阁,被您赎身后没有家去,自您走后才接过锦绣阁当家的位置,并一直在京城。”
“家中高堂尚在?”
“尚在,还有位姐姐。姐夫入赘后帮衬赡养,一家人生活尚可。”
她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可曾去查为何被拐卖?”
“经调查,初步认为流窜的人贩子,见温公子长相优越,便...”他止住话头,许临清微蹙眉,显然有不赞同。
他问道:“小姐为何让我去查温公子?”
许临清回道:“没有那么简单,再去查。温祈念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定要确认高堂,再去查查他的父亲之前任何职,从前他与我谈起过钦州,我推测他的父亲应当是个不小的官。”
“是。”齐尔应下,自己这次确实没有用心去查,心下愧疚。
“他可能是钦官上堂的官员之子。”
“竟是如此?属下立即去查。”他不再耽误,告辞后便快马去暗庄口。
钦官上堂,在许临清还是十几岁的稚子时听许父称赞过,原是皇上颁布条例,命钦州全境百姓上交占矿税,这占矿税属实是闻所未闻,当即便引起了钦州地方官员的疑惑与惊奇,钦州确实富有矿产不假,可基本全归朝廷之有,百姓平日更不可能沾染半分,如何来的占矿税?
钦州官员便联名上书,求请皇上给个书面答复,这事做的对,开朝以来赋税都律定,历代皇帝都未曾开意定赋税的先河。
许父曾跟她说,这事发生在侵奴进攻的前夕,当时边关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开战,钦州的矿产丰富,适合制作武器,可钦州地势险峻加之采矿人手不足,皇上便起了征用百姓的心思,但又不愿意辱名,便想起来捏造占矿税,称天赐钦州福泽,钦州百姓应当顺应天命,采矿集财,若是不采矿便要交占矿税,是为如此。
赋税虽重,但地方乡绅还是出的起,于是真正去辛苦采矿的便是平头百姓们,采矿并无工钱,更无补贴,而且工具简陋,不少钦州百姓死于矿采。
一批一批的矿产被运出钦州,一担又一担的尸体也往矿山外抬。
钦州官员不忍,便二次上书,可他们中大多都只是钦州一隅的小官,得了皇上几句轻飘飘的回复罢了。
之后,为首的钦州刺史、州丞、州尉三人无召进京,顶着掉脑袋的风险跪在宫门之下,求见皇上。
后,不知如何,三位官员灰败着脸悻悻归之。
据许父说一人收威逼,一人收利诱,只有刺史一人面红耳赤不依不饶,同皇上争论。
然,突逢家中变故,匆匆归家。
许临清把玩着茶具,脑海里在搜寻着有用的信息,若是查到,钦州这一条线也许可串联起京城。
第二十九章 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