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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白沙学案下(4)
  为学之要,在乎主静以为应事建功之本。
  读书须求大义,不必缠绕于琐碎传注之间。
  骄惰之心一生,即自坏矣。
  有一世之俗,有一方之俗,有一州一邑之俗,有一乡之俗,有一家之俗。为士者欲移易之,固当自一家始。
  今人见人有勉强把捉者,便笑曰某人造作不诚实。我尝曰:“且得肯如此,亦好了。如本好色,把持不好色,如本好酒,把持不饮酒,此正矫揉之功,如何不好?若任情胡行,只管好色饮酒,乃曰吾性如此,此等之人,以为诚实不造作,可乎?”
  世教不明,言天理者不知用之人事,言人事者不知本乎天理,所以一则流于粗浅,一则入于虚无。
  有以私嘱者,先生正理喻之。因谓门人曰:“渠以私意干我,我却以正道劝之。渠是拖人下水,我却是救人上岸。”
  世风不善,豪杰之士挺然特立,与俗违拗,方能去恶为善。
  静有资于动,动有资于静,凡理皆如此。如草木土石是静物,便皆自足,不资于动物。如鸟兽之类,便须食草栖木矣。故凡静者多自给,而动者多求取。故人之寡欲者,多本于安静,而躁动营营者必多贪求也。
  人于富贵之关过不得者,说甚道理!
  今之读书者,只是不信,故一无所得。
  “事之无害义者,从俗可也。”今人以此坏了多少事!
  天地间本一大中至正之道,惟太过不及,遂流于恶。如丧葬之礼,自有中制。若墨氏之薄,后世之侈,皆流于恶者也。故程子曰:“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
  吏目邹立斋先生智
  邹智,字汝愚,号立斋,四川合州人。弱冠,领解首。成化丁未举进士,简庶吉士。孝宗登极,王恕为吏部尚书,先生与麻城李文祥、寿州汤鼐以风期相许,是冬値星变,先生上言是皆大臣不职、奄宦弄权所致,请上修德用贤,以消天变。不报。又明年,鼐劾阁臣万安、刘吉、尹直。中官语以疏且留中,鼐大言:“疏不出,将并劾中官。”中官避匿。寻有旨,安、直皆免。先生与文祥、鼐日夜歌呼,以为君子进,小人退,则吉虽在,不足忌也。吉阴使门客徐鹏、魏璋伺之。会寿州知州刘概寓书于鼐,言梦一叟牵牛入水,公引之而上,牛近国姓,此国势濒危、赖公复安之兆也。鼐大喜,出书示客。璋遂劾鼐、概及先生,俱下诏狱。先生供词:某等往来相会,或论经筵不宜以寒暑辍讲,或论午朝不宜以一事两事塞责,或论纪纲废弛,或论风俗浮薄,或论生民憔悴、无赈济之策,或论边境空虚、无储蓄之具。议者欲处以死,刑部侍郎彭韶不判案,获免,谪广东石城吏目。至官,即从白沙问学。顺德令吴廷举于古楼村建亭居之,扁曰谪仙。其父来视,责以不能禄养,棰之,泣受。辛亥十月卒,年二十六。廷举治其丧。
  方伯刘大夏至邑,不迎,大夏贤之。初,王三原至京,先生迎谓曰:“三代而下。人臣不获见君。所以事事苟且。公宜请对,面陈时政之失。上许更张,然后受职。”又谓汤鼐曰:“祖宗盛时,御史纠仪,得面陈得失,言下取旨。近年遇事,惟退而具本,此君臣情分所由间隔也。请修复故事,今日第一著也。”二公善其言而不能用,识者憾之。
  奉白沙书
  克修书来,问东溟几万里,江门未盈尺。妄以“道冲而用之不盈”之意答之,未知先生之意果然耶?不然,则作者为郢书、解者为燕说矣。
  京师事,智自知之。但先生所处,是陈太丘、柳士师以上规模,晚生小子脚根未定,不敢援以为例耳。然亦当善处之,计不至露圭角也。朱子答陈同父书,云颜鲁子以纳甲推其命,正得《震》之九四。先生所推,与之合耶?果若此爻,其于朱子何所当耶?幸教。
  读石翁诗
  皇王帝伯一蒲团,落尽松花不下坛。岂是江山制夫子,只缘夫子制江山。
  乾坤谁执仲尼权,便敢删从己酉年?大笠蔽天牛背稳,不妨写(原作“相”,据《立斋遗文》卷五改)过戊申前。(某录石翁诗,止得己酉年所作。)(谨案:《立斋遗文》卷五,此为另一诗,题《陈景元为录石斋集止得己酉年分》)
  御史陈时周先生茂烈
  陈茂烈,字时周,福之莆田人。年十八,即有志圣贤之学,谓颜之克己、曾之日省,学之法也,作《省克录》以自考。登弘治丙辰进士第。奉使广东,受业白沙之门。白沙语以为学主静。退而与张东所论难,作《静思录》。授吉安推官,考绩。过淮,寒无絮幕,受冻几殆。入为监察御史,袍服朴陋,蹩躠一牝马,而自系风纪之重,所过无不目而畏之。以母老终养。供母之外,匡床敝席,不办一帷,身自操作,治畦汲水。太守闵其劳,遣二力助之,阅三日,往白守曰:“是使野人添事而溢口食也。”送之还。日坐斗室,体验身心,随得随录,曰:“儒者有向上工夫,诗文其土苴耳。”吏部以其清苦,禄以晋江教谕,不受。又奏给月米,上言:“臣家素贫寒,食本俭薄,故臣母自安于臣之家,而臣亦得以自遣其贫,非诚有及人之廉,尽己之孝也。古人行佣负米,皆以为亲,臣之贫尚未至是。而臣母鞠臣,艰苦独至,臣虽勉心力,未酬涓滴。且八十有六,来日无多,臣欲自尽,尚恐不及,上烦官帑,心窃未安。”奏上,不允。母卒亦卒,年五十八。
  白沙谓时周平生履历之难与己同,而又过之,求之古人如徐节孝者,真百炼金孝子也。先生为诸生时,韩洪洞问莆人物于林俊,俊曰:“从吾。”从吾者,彭韶字也。又问,曰:“时周。”洪洞曰:“以莆再指一书生耶?”俊曰:“与时周语,沉疴顿去。”其为时所信如此。
  长史林缉熙先生光
  林光,字缉熙,东莞人。成化乙酉举人。己丑会试,入京,见白沙于神乐观,语大契,从归江门。筑室深山,往来问学者二十年。白沙称其所见甚是超脱,甚是完全,盖自李大厓而外,无有过之者。尝言:“所谓闻道者,在自得耳。读尽天下书,说尽天下理,无自得入头处,终是闲也。”甲辰,复出会试,中乙榜,授平湖教谕。历兖州、严州府学教授,国子博士,襄府左长史,致仕。年八十一卒。
  初,先生依白沙,不欲仕。晚以贫就平湖谕,十年官满来归,母氏無恙。再如京师,将求近地养亲。未及陈情,遂转兖州。于是奏请改地,冢宰不许。未及一年而母氏卒,白沙责其因升斗之禄以求便养,无难处者,特于语黙进退斟酌早晚之宜不能自决,遂贻此悔,胸中不皎洁磊落也。又言:定山为窘所逼,无如之何,走去平湖,商量几日求活,一齐误了也。然则平湖之出,亦白沙之所不许,况兖州乎?其许之也太过,故其责之也甚切耳。
  记白沙语
  先生初筑阳春台,日坐其中,用功或过,几致心病。后悟其非,且曰:“戒愼与恐惧,斯言未云偏。后儒不省事,差失毫厘间。”盖验其弊而发也。
  曾论明道论学数语精要,前儒谓其太广难入,叹曰:“谁家绣出鸳鸯谱,不把金针度与人。”
  先生教人,其初必令静坐,以养其善端。尝曰:“人所以学者,欲闻道也。求之书籍而弗得,则求之吾心可也,恶累于外哉!此事定要觑破。若觑不破,虽日从事于学,亦为人耳。斯理识得为己者信之,诗文末习著述等路头一齐塞断,一齐扫去,毋令半点芥蒂于胸中,然后善端可养,静可能也。始终一境,勿助勿忘,气象将日佳,造诣将日深,所谓‘至近而神,百姓日用而不知’者,自此迸出面目來也。”
  州同陈秉常先生庸
  陈庸,字秉常,南海人。举成化甲午科。游白沙之门,白沙示以自得之学,谓:“我否子亦否,我然子亦然。然否苟由我,于子何有焉?”先生深契之。张东所因先生以见白沙,有问东所何如,白沙曰:“余知庸,庸知诩。”年五十,以荆门州同入仕,莅任五日,不能屈曲,即解官。杜门不入城郭。督学王弘欲见之,不可得。同门谢有祐卒,而贫,先生葬之。病革,设白沙像,焚香再拜而逝,年八十六。
  布衣李抱真先生孔修
  李孔修,字子长,号抱真子。居广州之高第街,混迹阛阓,张东所识之,引入白沙门下。先生常输粮于县,县令异其容止,问姓名,不答,第拱手。令叱之曰:“何物小民,乃与上官为礼!”复拱手如前。令怒,笞五下,竟无言而出。白沙诗“驴背推敲去,君知我是谁?如何叉两手,刚被长官笞”所由作也。父没,庶母出嫁,诬先生,夺其产。县令鞫之,先生操笔置对曰:“母言是也。”令疑焉,徐得其情,乃大礼敬。诗字不蹈前人,自为户牖。白沙与之论诗,谓其具眼。尝有诗曰:“月明海上开樽酒,花影船头落钓蓑。”白沙曰:“后廿年,恐子长无此句。”性爱山水,即见之图画,人争酬之。平居,管宁帽、朱子深衣,入夜不违。二十年不入城,儿童妇女皆称曰子长先生。间出门,则远近圜视,以为竒物。卒,无子,葬于西樵山。西樵人祭社,以先生配。
  先生性不凿,相传不慧之事,世多附益之。或问:“子长废人,有诸?”陈庸曰:“子长诚废,则颜子诚愚。”霍韬曰:“白沙抗节振世之志,惟子长、张诩、谢祐不失。”
  谢天锡先生祐
  谢祐,字天锡,南海人,白沙弟子。筑室葵山之下,并日而食,袜不掩胫。名利之事,纤毫不能入也。尝寄甘泉诗云:“生从何处来,化从何处去。化化与生生,便是真元处。”卒后附祀于白沙。按先生之诗,未免竟是禅学,与白沙有毫厘之差。
  何时振先生廷矩
  何廷矩,字时振,番禺人。为郡诸生。及师白沙,即弃举子业。学使胡荣挽之秋试,必不可。白沙诗云:“良友惠我书,书中竟何如。上言我所忧,下述君所趋。开缄读三四,亦足破烦污。丈夫立万仞,肯受寻尺拘?不见柴桑人,丐食能欢娱。孟轲走四方,从者数十车。出处固有间,谁能别贤愚?鄙夫患得失,较计于其初。高天与深渊,悬绝徒嗟吁。”
  运使史惺堂先生桂芳
  史桂芳,字景实,号惺堂,豫之鄱阳人。嘉靖癸丑进士。起家歙县令。征为南京刑部主事,晋郎中,出知延平府,以忧归。再补汝宁,迁两浙盐运使以归。
  先是,岭表邓德昌,白沙弟子也,以其学授傅明应。先生读书鹿洞,傅一见奇之,曰:“子无第豪举为,圣门有正学,可勉也。”手书古格言以勖,先生戄然向学之意自此始。其后交于近溪、天台,在歙又与钱同文为寮,讲于学者日力。留都六载,时谭者以解悟相高,先生取行其所知而止,不轻信也。其学以知耻为端,以改过迁善为实,以亲师取友为佽助。若夫抉隐造微,则俟人之自得,不数数然也。天台曰:“史惺堂,苦行修持人也。”天台以御史督学南畿,先生过之,卒然面质曰:“子将何先?”天台曰:“方今为此官者,优等多与贤书,便称良矣。”先生厉声曰:“不图子亦为此陋语也!子不思如何正人心、挽士习,以称此官耶?”拂衣而起。天台有年家子,宜黜而留之。先生曰:“此便是脚根站不定。朝廷名器,是尔作面皮物耶?”天台行部,値母讳日,供帐过华。先生过见之,勃然辞去,谓天台曰:“富贵果能移人!兄家风素朴,舍中所见,居然改观矣。”其直谅如此。天台又曰:“平生得三益友,皆良药也。胡庐山为正气散,罗近溪为越鞠丸,史惺堂为排毒散。”
  先生在汝宁,与诸生论学,诸生或谒归请益,即辍案牍,对之刺刺不休。谈毕,珍重曰:“慎无弁髦吾言也。”激发属吏,言辞慷慨。遂平令故有贪名,闻之流涕,翻然改行。郡有孝女,不嫁养父,先生躬拜其庐,民俗为之一变。其守延平,七日忧去,而尽革从前无名之费。若先生者,不徒讲之口耳矣。
  《明儒学案》(上),沈芝盈点校中华书局1985年10月第1版
  卷十姚江学案
  (页179)有明学术,【白沙开其端,至姚江而始大明。盖】从前习熟先儒之成说,未尝反身理会,推见至隐,所谓“此亦一述朱,彼亦一述朱”耳。高忠宪云:“薛敬轩、吕泾野《语录》中,皆无甚透悟。”亦为是也。自姚江指点出良知,人人现在,一返观而自得,便人人有个作圣之路。故无姚江,则古来之学脉绝矣。然“致良知”一语发自晚年,未及与学者深究其旨,后来门下各以意见搀和,说玄说妙,几同射覆,非复立言之本意。先生之格物,谓“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以圣人教人只是一個行,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皆是行也。笃行之者,行此数者不已是也”。先生致之于事物,致字即是行字,以救空空穷理,只在知上讨个分晓之非,乃后之学者测度想象。求见本体,只在知识上立家当,以为良知,则先生何不仍穷理格物之训,先知后行,而必欲自为一说耶?《天泉问答》:“无善无恶者心之体,有善有恶者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今之解者曰:“心体无善无恶是性。由是而发之,为有善有恶之意。由是而有分别其善恶之知,由是而有为善去恶之格物。”层层自内而之外,一切皆是粗机,则良知已落后著,非不虑之本然,故邓定宇以为权论也。其实无善无恶者,无善念恶念耳,非谓性无善无恶也。下句意之有善有恶,亦是有善念恶念耳。两句只完得动静二字。他日语薛侃曰:“无善无恶者理之静,有善有恶者气之动。”即此两句也。所谓知善知恶者,非意动于善恶,从而分别之为知,知亦只是诚意中之好恶,好必于善,恶必于恶,孰是孰非而不容已者,虚灵不昧之性体也。为善去恶,只是率性而行,自然无善恶之夹杂。先生所谓“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四句,本是无病,学者错会,(文)【反】致彼以无善无恶言性者,谓无善无恶斯为至善。善一也,而有有善之善,有无善之善,无乃断灭性种乎?彼在发用处求良知者,认已发作未发,教人在致知上著力,是指月者不指天上之月而指地上之光,愈求愈远矣。得羲说而存之,而后知先生之无弊也。
  浙中十七人、江右二十七人、南中九人、楚中二人、北方七人、粤闽二人、姚江学案、文成王阳明先生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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