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佩将苏合纳入后宫,朝野喜大于惊,他们纷纷觉得陛下这是想通了。
苏合被接回宫中后第一时间便沐浴更衣,她换上礼服坐到了床前。
“陛下驾到~”
苏合捏紧衣裙,她低着头不敢看女人,余光只能瞥见她朱红龙袍迤地。
晋中提醒她,“娘娘,该行礼啦。”
苏合慌忙下跪。
“平身吧。”
司徒佩在一旁坐下,苏合抬眼看她一眼接着又赶紧低下。
她的陛下,举手投足间依旧是她梦里和记忆里熟悉的样子,雍容高贵又温柔。
司徒佩温煦的声音传来,“朕记得有一回跟你下棋,咱们各有输赢,朕夸你内秀于心。”
苏合当然记得,那会刚从别庄回来,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爱上她。
“你如今似乎变得胆小了,是因为朕吗?还是因为皇后?”
“你抬起头来。”
苏合这才抬头,一双有神的眸子泛着水光,欲说还休。
司徒佩不禁想到跟崔欣宜成婚的那晚,宜儿也是这么看她的。
她轻叹,“是朕跟皇后对不起你。”
苏合抿嘴摇头,珠翠微晃,一滴泪滑到下颌。
“出于种种原因,没跟你商量便将你抬了进来。往后,你就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苏合心中酸楚,心一横,扑倒在司徒佩腿上嘤嘤哭起来。
司徒佩一顿,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她看到了她以往细腻的手指粗糙生茧,多么钟灵毓秀的姑娘。
她吩咐,“待会送瓶千金膏过来。”
晋中领命。
苏合哭够了便跪地谢罪,司徒佩将其扶起,接着起身。
“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苏合目送她的背影,呆立了许久。
回到兴庆宫,崔欣宜来迎,司徒佩拥着她入内。
次日一早,苏合来到兴庆宫给皇后问安,崔欣宜与她聊了好一会,给她赐居丽景宫。
崔欣宜对苏合的情感有些复杂,更多的还是愧疚,慢慢来吧……
徐家一倒,苍梧各大族群龙无首,同时巡抚使的到来让他们人心惶惶,一个上了年纪的酸儒竟生生被吓死了。
司徒佩得知后语塞良久,她着手将一直跟徐氏对立的沈氏扶立起来,让他一举成为苍梧学子领袖,口径自然跟国策统一。
同时司徒佩还下旨各地设立女子书院,将其设为官员年考重点,有没有人入学不是重点,只求潜移默化间,将来能把女科一事顺理成地推行下去。
司徒佩这一忙起来又是半月,崔欣宜这边宫女采选也进行得如火如荼,现在更多了个人帮她,她也能轻松一些了。
杜衡和伽南眼看夕日姐妹成了半个主子,起先心里还觉别扭,如今也习惯了。
酷暑来临之际,司徒佩携后妃和行动方便的太妃们前往夏宫避暑。
司徒佩与崔欣宜下榻怡和轩,其余人等住得也不远,政务则移至阅是楼。
夏宫有四十一景,司徒佩最喜风荷曲院,它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小岛,唯有摆渡能到,岛上的庭院是参考江南园林的布局建造,碧水秀色美不胜收。
入夜,碧波微漾,清风徐来,临水阁层层纱幔随风飘动。
司徒佩与崔欣宜卧榻闲话,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滑入爱人衣襟。
崔欣宜开始字不成句,好不容易集中的注意力再次溃散后,她抓住女人的手恨恨地咬了一口。
……
这一晚,两人你来我往到半夜。
司徒伃每日还有功课,下课后她就爱找小珺儿玩,崔欣宜经常带着她俩游园听戏。
司徒佩当然没这待遇,虽然土税改革已经成功推行,国库欠款也收回越收越多,但依旧有忙不完的政事。
尤其忙完还得练习弓马,今年的秋狝已经在筹备了,她必是要上场的。
她眼看魏小棠拉开了一石的弓,自己上手试试差点没扯着胳膊,不禁感慨,“望尘莫及呀。”
“陛下谬赞。”
司徒佩又问,“魏小阳还好吗?”
“禀陛下,一切都好。”
司徒佩微笑颔首,“等朕千秋节,朕给他敬杯酒。”
魏小棠诚惶诚恐抱拳道,“谢陛下恩典。”
司徒佩深深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回到阅是楼,下面递来个折子,她一看,原本就晴转多云的心情立即转了阴。
话说将几个近侍放出去之前,司徒佩和崔欣宜都曾厚赏过,尤其司徒佩还给御赐了牌匾,毕竟她们几人除了枫脂外,其余都是打小伺候崔欣宜的。
如此一来她们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谷兰这丫头年前说了亲,婚后使了银子给夫婿捐了个官,这样一来夫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而后,其夫家仗着她的势越发跋扈了起来,平日里不仅作威作福,还跟县衙联合起来侵占他人田产,如今搞出了人命,被人参到了御前。
原本此事按章程来办就是了,奈何就因那块牌匾,搞得没人敢去捉拿。
司徒佩将折子一扔,冷哼,“他还想做第二个袁里不成。”
下官不敢说话。
司徒佩就要下旨,但一想到毕竟关乎崔欣宜,于是说道,“此事明日再议。”
晚膳在怡和轩凉亭用的,不仅有帝后人,还有苏合并两个小团子在一块。
天黑得晚,几人用完膳金乌才有西沉的迹象。
宫女撤了食案奉上茶点,崔欣宜瞥见果盘中有葡萄,她不自然地移开了眼。
司徒佩在案下握住她的手,“跟你说个事。”
苏合见此,带着两个娃娃退下了。
崔欣宜看她背影一眼,然后转头向司徒佩,“陛下请说。”
“谷兰的事你知道吗?”
崔欣宜蛾眉轻蹙了起来,“倒是有所耳闻,那丫头虽不似望春那般牙尖嘴利,但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主,谁知其夫家竟这样不堪。”
司徒佩捏着她的指尖把玩,“听你这意思全是她夫家那边的问题咯?”
崔欣宜嗫嚅,“也不是啦,夫妻一体嘛,只是……哎,陛下还是秉公办理吧。”
司徒佩轻笑,“你这心都偏到天上去了。此事我打算从重惩处,也让那些旧人知道,并不是主子给了恩典便可以肆意妄为的。”
崔欣宜抿抿嘴,“陛下做主便是了。”
司徒佩凑近,“委屈了?”
崔欣宜轻叹,“小时候我生病不爱吃药,都是她先尝过以后哄着我吃的。”
司徒佩轻晃她的手,“那你让人给她递个信,若她肯与其夫和离,我们就只揪罪魁祸首,对她既往不咎。”
崔欣宜双眸流转,“真的?”
“自然是真的。”说完司徒佩亲了上去。
崔欣宜笑着环住她脖子,任她予取予求。
可谷兰终究还是枉费了二人的好意,非得在这时候上演夫妻情深。
司徒佩冷了眼,“枉皇后一番苦心,忘恩负义的东西。”
最终谷兰及其夫家受了重处。
这日司徒佩在杏花馆里的八角亭办公,这里四面环水以石廊连岸,四周竹帘半卷,边上有水车转动,扇叶带来源源不断的凉风。
正这时,晋中来禀,俞昭仪求见,司徒佩有些意外,但还是让她进来。
苏合端着手进来,身后跟着个端漆盘的侍女,她朝她盈盈一拜。
司徒佩让她起来,“你怎么来了?”
苏合将汤盅端到案上,侍女答,“禀陛下,这是娘娘亲自炖的沙参佛手粥,熬了两个时辰呢,放凉了才端过来。”
司徒佩浅笑搁笔,“叫膳房去做就是了。”说着将粥端起喝了两口,“还不错,有心了。”
苏合眉眼弯弯。
司徒佩搁下手帕,起身道,“既然来了就下盘棋吧。”正好她也歇歇。
棋盘摆开,两人对弈。
苏合心中狂跳,本打算寻个由头来看她一眼也就好,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或许是那一年在贡院,又或许更早。
她是那么高贵,那么温柔,无怪乎姑娘爱她爱惨了,谁能不爱。
水车滚动,微风拂帘,落子的声音异常清脆,晋中听得悄悄打起了哈欠。
就这时,崔欣宜领着人进来了,没有人通禀,想来被她阻止。
苏合赶忙起身行礼,不由有些心虚。
司徒佩看看她俩,“你俩是商量好的吗。”
崔欣宜扯起笑,“臣妾碰巧经过,听说陛下在此就来看看了,竟不知苏合也在此。”
这番话颇有意味,苏合识趣告退,晋中也带着人退下了。
司徒佩拉着人坐到一旁摇椅上,“做什么拐弯抹角的,还碰巧,往日可不见你来瞧瞧我。”
崔欣宜嘟嘴,“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这不是在避嫌吗。”
司徒佩嗔她,“你看过的还少啊。”
崔欣宜绞着手帕,“哼。”
司徒佩捧过她的脸,“莫耍性子了,当初是你求着让我将人纳进来,你这样我会很难做,她也会难堪的,难不成咱们要再伤她一回?”
崔欣宜红着眼眶咬唇,“你难做她难堪,怎么没人管我什么感受呀。”
司徒佩哭笑不得,“没良心的,我几时不曾顾过你的感受,你这人竟还一阵一阵的呢,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知道自己没理可还是难受,崔欣宜嘴巴一撇掉起泪来。
“诶你。”司徒佩赶忙给她擦泪,心疼之余也有了半分火气,“好好的非得闹成这样,早知如此何苦来哉,索性我将她打发的远远的。”
崔欣宜又不肯了,“陛下不要。”
司徒佩气笑了,“你到底要怎样?”
却说苏合这边,她从八角亭出来后,杜衡和伽南给她行礼,杜衡的眼神微妙且复杂。
苏合回到住处便独自呆坐。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见不到时想见,见到了想再见,多见几面又想得到。
月光凄清,她默默垂泪。
第五十章 任性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