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这天,宁国公主府厨房热气蒸腾,一口口沸腾的锅里上下翻滚着白花花的汤圆。
掌厨大勺一倾,几粒糯叽叽落入瓷碗,他高声喊,“谷兰姑娘,两位主子的好了,记得浇了桂花蜜的那碗是宜妃的。”
谷兰上前用食盒装了,一边说,“知道知道,走了哈。”
“您慢走!”
汤圆软糯弹牙,糖馅儿甜度适中,很是不错。
“殿下可要尝尝我的?”
“好呀。”
司徒佩端过她的碗舀了一粒吃下。
崔欣宜一脸期待,“如何?”
司徒佩抿了一口茶,轻笑:“甜了些。”
少女略显失落,“好嘛~”不过很快又笑起来,她嗜甜,旁人确实会觉得齁。
这天还是冷,两人要出门过节,自然穿上了御寒的裘袍。
一大一小美得各有千秋,她们的脸掩映在毛绒绒中,显得尤其矜贵。
两人乘了马车到西市,下车一看,天际还带薄青,这里已是灯火的海洋。
“火树银花合,花市灯如昼!”崔欣宜眸子晶亮。
司徒佩也觉得震撼,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回看花灯,没想到这样热闹。
她俩执手缓行,一路上看到有舞龙耍狮的,踩高跷的,变脸的,路旁还有猜灯谜的,卖吃食小玩意的。
人声鼎沸,行人接踵,侍卫愣是为二人开辟出一方天地来。
有那卖假面的小摊子,似乎以奇志异怪为原型,那假面做工精美,色彩鲜艳夺目。
司徒佩被崔欣宜拉着上前,见少女拿下一张红狐假面戴上,朝她娇俏地歪歪头,“姐姐,好看吗?”
司徒佩莞尔,“好看。”
崔欣宜喜笑颜开,朝老板道,“请给我拿两个。”她亲自为司徒佩戴上。
老板在一旁道,“您姐妹俩感情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夜空中被璀璨的烟火照亮,遥遥看去,那个方向是京中七十二楼之首的丰乐楼所在。
司徒佩晃晃手,问她,“想去吗?”
崔欣宜笑,“嗯!”
丰乐楼高三层,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飞桥栏槛,明暗相通。
一行入内一看,人潮如织,金碧辉煌。
晋中先上前悄悄露了个牌子,伙计当即神色一凛,赔着十分小心地上前,“贵人雅间儿请。”
去往雅间的途中,司徒佩透过假面看到了好些熟面孔。
拐过角,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在墙上挥毫洒墨,一旁有个富态男人为他捧墨,诱哄他,“崔大家快写快写,您今晚的酒钱全算在金某身上!”
姓崔?那大概是当朝诗画大家崔重唤了。
要说这崔重唤乃是崔氏旁支出来的大才,但因其太过放浪形骸为建兴帝所不喜,一直未能得到重用。
听闻崔旻劝诫过几次,无果,之后便不再管。
现下才入夜不久他便满身酒气,他一转身,又见其竟衣襟大敞。
司徒佩顿时觉得父皇不喜也正常,因为她也不喜。
侍卫们肩一并挡住主子们的视线,一行人憋着气越过他。
入座后,两人在伙计的推荐下点了几个菜,又听伙计说这里有一款果酒,好入口,不醉人,于是赶忙看向司徒佩。
司徒佩莞尔,“那便来一壶吧。”
等菜的间隙,司徒佩又想到了崔重唤,于是问崔欣宜,“你与崔大家按辈分来说该怎么称呼?”
同时又疑惑,崔重唤是曾被崔旻耳提面命过的人,但刚刚,不管宜儿还是望春等人都像不认识一般,连声招呼也不见打。
崔欣宜面色无异,只说,“按辈分来算,我应当唤他九叔公的。早前常见他来府里走动,不知怎的又不来了,家里长辈只让我不要与他接触,也不知为何。”
说完吃起果子来,瞧着并不放在心上。
或许是闹翻了吧。
司徒佩也不过随口一问,正好酒上了,她亲自提壶给崔欣宜斟了小半杯,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在少女娇嗔的眼神中端起杯,笑着抿了一口。
倏而她眼神一动,因为她分明看到苏合的神色有不自然,于是不禁心生疑窦。
上菜很快,除开冷盘外,有水晶冬瓜饺、陈皮牛肉、什蔬羹,还有才兴起的羊皮花丝和炒南贝。
不得不说丰乐楼确有它的独到之处,司徒佩与崔欣宜都觉得不错。
漱口后,二人来到雅间儿外的露台赏景,俯看去,繁灯如昼,尤其花市街犹如一条金龙。
正这时,丰乐楼又放起了烟花,两人执手仰看。
近处看远比远处看来得震撼,即使很多年后,两人都不会忘记建兴四十一年的上元节,更不会忘记丰乐楼上绚烂的烟火。
又是一夜疯狂,崔欣宜累得睡去后,司徒佩徐徐展开王川给的字条,这一看,她原本慵懒的眸子结起了冰渣。
原以为这崔重唤只是放荡不羁,不想竟是个不知廉耻不顾人伦之辈。
时年,崔家长辈无意中发现他绘有许多崔欣宜的画像,起先还以为只是尊长的濡沫之情,但越看越不对,这厮分明是寄情于画!
要知道当时崔欣宜才8岁,而崔重唤,已是不惑之年!
司徒佩顿觉胃部一阵翻涌,又联想到那厮被广为传颂的几首诗,里头尽是些爱而不得的苦楚,心中更恨不得手撕了他。
然王川结尾附了一段话:崔公让我转告,歹人已受惩处,殿下再莫伤怀。
司徒佩立马想到崔重唤白面无须,顿时心中了然。
她抚着崔欣宜的发想到,就让那厮睁眼瞧着,煎熬至死。
……
苏纪一事过去,就在大家以为太子也要跟着玩完时,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发生了。
起因是有一位国公世子酒后议论太子,后被建兴帝抓到宫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大不敬之罪打了他二十大板,并下旨训斥其父教子不严家风败坏,降为二等郡公。
这样一来,很多偷摸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司徒佩正好看到书上写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第十九章 上元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