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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调酒
  4
  春香根本等不急,当晚她就飞回去了,深夜到了闺蜜的家里,彻底摊牌,明明白白的摊牌,她们聊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春香说,“我很尊重你的感情,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爱上了一个人,我连夜飞回来告诉你,跟你讲清楚,然后我得飞回去见他,我还想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我不会跟你做朋友,要么做爱人要么做陌生人。”
  “有空打给我,一起吃下午茶。”
  春香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我永远不会给你打电话的。”闺蜜在春香的身后喊。即使春香关上了门,走出去很远,也能听到她的哭声。
  那一刻,她的心里是难过的,是痛的,也是轻松的。
  春香找了一家酒店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就直接奔了机场。这次的心情也是迫切且忐忑的,就像上次一样,不同的是,一次是逃离,一次是“归途”。
  她爱上了他了,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便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帮助了她,且建立在了她原本就对他有好感的基础上。
  5
  “我要学调酒。”
  “我说过的,不教女生。”
  “你是不是觉得我连酒都没喝过所有不肯教我?”
  “不是。”
  “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心不诚,或者另有所图。”
  “我知道你图的是什么,但是,我有规矩,不教女生。”
  “立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可我的规矩不是用来打破的。”
  春香抢过千叶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酒经过喉咙再流到胃里,有点苦有有点甜,有点辣又有点涩。并没有春香想象中的那么难喝。
  “没喝过酒不要喝这么快。”千叶拿回酒杯。
  春香忽然觉得身上好痒,挠了挠胳膊,后背也开始痒起来了。春香够不着,凑过去让千叶帮她,“你伸进去挠,不解痒。”
  “你身上怎么起红斑了?之前起过吗?”千叶撩开她的上衣看到她的背上一片红。
  “胳膊也起红斑了,是不是为了不教我调酒给我下毒了?好狠毒。”春香挠着自己的胳膊。
  然后,她觉得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呼吸不畅,缺氧,最后大脑一片空白,晕了过去,她倒下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千叶的脸,紧张,特别紧张,紧张的额头冒出了汗。最后还有意识的那一瞬间,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因为高兴。但是,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笑出来。
  春香醒过来是在医院,酒精过敏,迅发型。
  千叶守在身边,递给她一杯水,“热的。”
  “我是不是差点死了?”春香问。
  “幸好喝的少,就医及时。”
  “我要是死了你内不内疚?”春香笑着问。
  “你还笑得出来。”
  “你欠我一条命。”
  “应该是你欠我一条命。”
  “好啊,有欠就行,谁欠谁我无所谓。”
  “你这是设套让我往里钻啊。”
  “一人一次扯平了。”
  “你赢了。”
  “那教我调酒,愿赌服输。”
  “什么时候堵了?”
  “我拿命赌的。”
  “我又没说赌。”
  “你不内疚吗?”
  “一点点。”
  “那教吗?”
  “教。”
  6
  春香没办法尝每一种鸡尾酒的味道,只能是千叶描述,春香理解。不亲自尝试就能理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光是味道的分类,春香就学了一个月。
  花式不用学,都是虚招子,只要调出好喝的鸡尾酒,无论怎样的动作都是好调酒师。
  一次晚上,千叶带春香去吃夜宵,她从没见过一个女孩这么能吃。
  “跟喜欢的人一起吃饭香。”春香说。
  “我是不婚主义者,你知道的。”
  “对啊,我知道啊,但是我们可以谈恋爱啊。”
  “你才二十二岁。”
  “按照你们日本的成年规定我都成年两年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相差十一岁,而且生活的背景不同、文化巨大差异、三观也都不一样。”
  “你妈妈是中国人啊,你会说中国话,你现在在跟我一起吃宵夜,长夜漫漫,很容易发生点什么的。”
  “如果非要发生点什么的话,我甚至希望碰上歹徒。”
  “呸。”
  吃完回去的路上千叶觉察出有人跟着他们,对春香小声说,“你跑回酒店,别回头,一直跑,安全后报警。”
  “为什么?怎么了?”
  “跑。”千叶用力把春香推了出去。
  这一个举动让藏身黑暗的人现身了,一共四人,春香莫名其妙回头看,发现是上次酒吧那伙人,每人手里拎着一根棍子。
  “快跑啊。”千叶再次冲着春香喊了一句,然后转身拦住四人的道路,与他们打作一团。
  春香朝着酒店的方向跑,摸出身上的电话拨出报警电话,一翻心急如焚的交涉后,万幸那边找来一个会中文的警官。
  春香报完警又跑回去,一路上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疼。此时,春香脑海里只有一种情绪——担忧。
  千万不能有事。
  春香把带跟鞋子脱下来,光脚,尽力跑最快。
  “我报警了。”春香大喊。
  春香回到那条路,看到四人已经把千叶打在地上起不来了,周围斑斑血迹,他们还在打。
  春香一边大喊着“警察马上就来了……我报警了……警察来了……别打了……”一边跑过去,扑到千叶身上,棍棒落到她的身上,那一瞬间她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身体很僵硬,她死死抱住千叶,护住自己和千叶的头。
  恍惚中,春香隐隐约约听到了警笛声,她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吻在千叶的脸上。这一松气,身上传来钻心的疼。
  那四人也听到了警笛,跑掉了。
  春香和千叶被送去医院,千叶皮外伤,没伤到内脏和骨头,春香断了一根肋骨。
  “我这根肋骨为你断的。”
  “不是让你跑吗?怎么又回来了?万一出点别的事儿呢。”
  “这不是怕你为我断全身骨头嘛。”
  千叶沉默。
  “我们在一起吧,我能保护你。”春香笑着说。
  “你还笑的出来。”
  “这次谁欠谁一条命?”
  “互不相欠。”
  “总要欠点什么。”
  “最好什么都不欠。”
  “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吗?哪怕是一瞬间。”
  “还记得我的那个床伴吗?你不是说很理解她吗?如果我们恋爱,你就会陷入她的死循环,恋爱想有结果,你们的结果就是结婚。”
  “我们可以只恋爱不结婚的。”
  “当初我曾经的床伴也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千叶说完出去了。
  一个星期后,春香出院了,千叶来接她。
  千叶为春香亲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这是春香第一次来千叶家,她第一眼看到千叶的家就喜欢上了,幻想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
  “饿不饿?吃吧。”千叶指着一桌饭菜说。
  春香摇摇头。
  “那等饿了再吃。”
  春香走到千叶面前,贴上他,“先吃我,我想做你的床伴,单纯的床伴,我不求别的。”春香开始吻千叶,千叶把脸别过去。春香开始脱千叶的衬衣,被他制止住,转而开始脱自己的。
  千叶走到门口把门拉开的时候春香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了。
  “走。”千叶厉声道。
  春香不动。
  “走啊。”千叶又说。
  春香还是不动。千叶抓住春香纤细的胳膊,把她拽出到门外。
  砰!重重的关门声。春香产生了错觉,还以为是子弹声,射向了自己,洞穿心脏。
  半个小时后朋友过来,把春香接走,是千叶打电话给春香的朋友的。
  一路上春香很安静,不哭不闹,回到酒店洗完澡就躺床上了,也没有给千叶发信息打电话,她心里清楚,像千叶这样的男人最讨厌纠缠了。
  第二天一早,春香六点钟就起床了,洗漱出门,打车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家陶瓷厂,春香在这里定制了一套骨瓷的日式和风清酒酒具,要送给千叶,她知道他爱喝清酒。
  酒具的原料了掺了骨头——人骨——春香的肋骨,断了的那根,她偷偷让医生做了拆除手术。
  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春香要把这根为他断的肋骨还给他。
  春香耐心的等到了下午才取了成品,回到市区已经是晚上了。她知道千叶的家,饭都没吃一口就直奔过去了。
  敲门,有人回应,但是过了很久门才开。开门的竟然是春香的朋友,春香有点错愕,看着朋友,朋友穿着千叶的衬衣,盖住了臀部,两条腿是光着的。
  “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我们……。”朋友说。
  春香摆摆手,打断她,眼中的泪瞬间就满了,她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溢出来,“帮我把这套酒具交给千叶,这是我送她的礼物。”
  春香把包装精美的盒子交给朋友,转身就走了,转身的那一刻,眼泪终于淌了下来,顺着春香的脸颊,汇聚到下巴,形成晶莹剔透的泪滴,久久不肯落下。
  春香没有回酒店,直接打车去了机场,买了最近一班飞机回国。
  回去后不久,春香收到了一件快递,是从日本寄来的,打开看,是一本手写的调酒配方,很旧很旧。
  春香清楚自己,放不下他,在伤心欲绝的这段时间里她苦练调酒技术,进了好几次医院,终于把千叶调酒秘籍学会了,可以只靠感觉调出顾客想要的酒。
  然后春香开了一间酒吧,以千叶命名,坚持不请其他调酒师,且每晚只调十杯酒,与此同时,春香的形象也改变了,从一个时尚女孩变成了中性打扮——西装衬衣、小礼帽——绝大多数人很难看出她是女孩,有的人看出来,误解她为同性恋她也不争辩。
  从此她活成了他的样子。
  甚至,每顿饭都会倒一杯清酒,不喝,摆在旁边。
  一晃,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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