莸花做梦也没预见有朝一日她还能和陈桀碰上面,尤其,还是在鹿南地界和这厮因为一帖感冒药相遇!
太坑了!
小梵,你坑你姨妈坑大发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背上,这个男人掳人的手法还是那么没有新意,仍然不懂何为怜香惜玉。
马匹奔出巷子的时候,小梵正在街头和她娘啃着刚出炉的饼,忽见一人一马一布袋飞奔而出,布袋是装药材的大布袋,底下没扎口,一双女人的腿露在外头。
坛蜜见了这情景女匪的心蠢蠢欲动,心里哇哇乱叫:哇擦类!强取豪夺啊这是!
莸花听着马蹄声回响就判断自己这会儿应该是在大街上了,她们的马车就停在巷口不远,于是她费劲力气踢掉了自己一只鞋子,指望她的白痴妹妹和呆傻外甥女能联想点什么。
于是,青天白日下看好戏的坛蜜母女,见马匹绝尘而去后,吃着饼捡起地上的绣花鞋,歪头道,“咦,这不是花花的鞋子吗?”
小梵正哼哧哼哧的咬着自己的肉饼,她才三岁,还有几个牙没长全,不好咬,吃着有些费劲。
坛蜜问她:“你姨娘呢?”
小东西腮帮子鼓鼓,“姨娘在巷子里买药,没带钱,叫小梵问娘拿。”说着油乎乎的手指往巷子一指。
坛蜜往巷子看去,再看看尘土消散的方向,吓得饼都掉了,“花花!!”
大街上的人皆被这货声如洪钟的一声吓了一跳,紧接着这人又没骨气地“哇”一声哭了出来,这怎么办好?花花被人掳走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小梵见娘哭了,好多人聚过来,便也眼睛一闭,小嘴一张,哇一声火上浇油。
小镇清晨的静谧,就这样被彻底打破了。
镇上良民多,见这母女哭得极为伤心,纷纷上前安慰,母女二人哭了不多时,忽然一老头拨开人群,此人鹤发童颜,一身药香,问道:“小娘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坛蜜抱着姐姐的鞋子,“呜呜,我姐姐被人掳走了,呜呜。”
小梵有样学样:“我姨娘被人掳走了,呜呜呜。”涕泪交加间仍不忘咬一口手中的饼,继续哭。
围观群众纷纷揪心。
老头面色有难,像是与这桩案件有关联,“小娘子可否起来说话,老朽有事相商。”
坛蜜泪眼中看他一眼:“你是谁哇,我又不认识你,呜呜呜。”
小梵:“不认识你,呜呜呜。”咬一口饼。
老头被这母女俩哭得有些头疼,只好自报家门省事:“在下薛思林,是药铺的主人,我的马不见了,所以我想或许和你姐姐被掳之事有些关联。”
闻言,坛蜜止住哭声,“掳走我姐姐的是个男人。”
老头点点头,“是了是了,我铺子的伙计也不见了。”
小梵:“呜呜呜……”
坛蜜看了女儿一眼,拿起饼塞进她嘴里。问老头:“你伙计叫什么?他和我姐姐什么仇什么怨?为何要掳走我姐姐?他没娶媳妇吗?他是不是看上我姐姐了?可是不对啊,花花长得还没我好看,也没我可爱呢……”
“嗯嗯。”小梵要着饼点头附和娘。
围观群众无语。
薛思林被这对无厘头母女大开眼界,抹了一把汗,道:“老朽也不知为何呢。”
坛蜜眼珠转了一圈,忽然猛拍大腿,在万众期待中,来了一句:“哦,我知道了!他眼睛有毛病!”
……切!看热闹的纷纷散去。这小娘子八成是没吃药就出门了,还是赶紧让大夫看看吧,他们普通人可救不了这样的。
但是,薛老头却满脸诧异道:“咦,你怎么知道他眼睛有毛病?”
观众们一听又都回来了,真有毛病啊!是不是真的哦?你们不按剧本来犯规的哦!
坛蜜从地上起来,拍拍自己屁股,看着老头道:“既然是你家的伙计,这事你得负一半责,咱们去官府说道说道去。”
老头恭敬不如从命,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厢,守城门的小兵正在换岗交接去吃早点,远远见一骑踏尘而来,众人愣了一下,紧接着校尉吹响胸前响哨,士兵们立时整顿集合,架起削尖的木桩,朝向马匹奔来的方向。
只不过,来人根本无视于城防,双腿狠夹马腹,直冲而来。
众人只见那一人一马一布袋,竟飞过去了……飞过去了!
关卡的城门由铁桦木做成,坚而沉,马匹来得突然,这会儿城门尚未闭合,于是竟就叫来人那么直挺挺地闯关成功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莸花也讶异,她大逆不道地偷了国主的金印,一路上忐忑万分,没想到在男人这儿竟这么简单,闯过去就行了!
她心中大呼不公,这个看武力值的世界,真是逼死她一个弱女子。
“姓陈的,老娘肠子都快被你抖出来,不就是要杀我吗?何必跑来风垂的地界杀!!!”莸花从撕破的布口袋里钻出一个脑袋来,费劲地朝天怒吼。
岂料,这一嗓子还真有用。
陈桀与雷骜并称“桀骜双将”,虽然人品上劣迹斑斑,但用兵能力只怕不输给雷骜,甚至更精更准更狠。此前他败走霜河,也是因了莸花一味毒药,再加上朝廷换了主人,无人助他一臂之力,叫他孤立无援,只好被雷骜一路追着跑。
且眼下,这还算是鹿南地界,他闯关成功,不意味着能跑多远。鹿南,也就是风垂人口中的“墨脱”,有着神乎其技的军队,风垂在墨脱铁骑的碾压之下吃过不少败仗,且鹿南不与别国交往,因而关卡都有重兵把守。光是这个远山小关,就有五千驻兵。
而鹿南的马,也是跑得最快的。
一旦被追上,只有缴杀的份儿。
想到这里,陈桀驭马呼停。他若在此杀了这个女人丢下山去,减轻了重量,或许此番能够逃出生天,若是不杀这个女人……
不不,他没有理由不杀这个女人!
陈桀果决地下了马,粗鲁地将布袋拽下马背。
莸花生生跌在地上,四肢一阵剧痛,五官皱紧,嘴里丝丝抽气。
陈桀冷冷道:“女人,我看你是自己跳下山崖,还是我在背后踢你一把?”
莸花怒极反笑,“可笑,我为何非得选?我不能选择活着吗?”
陈桀大怒:“你!”
“我什么我,我招你了惹你了,那么重的毒药没毒死你,那么冰的河水没冻死你,你不好好当你的药铺伙计,非得找我报仇,你不累我都累!”
“你给我闭嘴!”
莸花也是真气啊,可这毕竟不是叙旧的时候,甭管他是被谁救活的,她得想法子等守城的官兵追来救她哇。
“不闭不闭就不闭!”她从布袋里钻出来,一副很任性的样子,头发凌乱无比,“我刚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撒了一把药粉,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没我的解药,你就该毒发身亡了!”
“我信你的邪!”
莸花笑道:“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陈——将——军——?”
“你何时撒的药粉,我若吸入,你何尝能够幸免?要死也是我们一起死!”
莸花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成?和你一起吃毒药又不是没吃过,你现在杀了我,也不过是比我晚半个时辰死而已。”
陈桀拔剑怒指,这个女人十句话有九句假,当初他就是中计才沦落到今天地步,生也好死也罢,今天还非得和这女人来个决断不成了!
莸花见他一脸视死如归,意图杀她而后快,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跳上山崖上的一块巨石。
山风清冽,吹得她自发瑟缩。
今日为了过关,她特意与坛蜜母女穿了粉嫩的衣裙,试图在视觉上降低盘查人的警戒。她这一身鹅黄,是罕见的穿,因了是未嫁女,裙子样式也新,站在风里,那叫一个飘逸。
“罢了,你既然也想死,我便不逼你了,你也甭拿着你的剑指我,但凡有几分骨气的男人都不会用剑指着我这样的弱女子,何况我手无寸铁。你不过是恨我当日欺你,让你吞毒,以至败于雷骜剑下吗?也别逼我跳了,要跳我自己跳。”
陈桀的剑依然没有偏移分毫,越靠近山崖,山风越大。
莸花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然而耳边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清晰。
陈桀很快也发现了追兵已在近前,撇头望去,只见蜿蜒山路上,数百骑兵列阵前行,端的是索魂使者的姿态,十分震慑。
然而,在整齐的马蹄声之外,另有一道声响,是别样的,并不是从关卡的方向而来。仔细辨听,竟是从山下而来,而且,已经很近,十分的近!
陈桀在山腰的山崖前,遭遇虎狼夹击,形势所逼之下,竟忘了掳走莸花的初衷。
是了,这个叫南木莸花的女人就是他命里的天煞孤星,每每有她的场合,都会至他深陷囵圄!简直比灾星更灾星!
莸花这会儿也忘了去顾及杀手的恨意,只是望向山下的方向,好奇是谁在这个节骨眼闯入杀阵,她可不希望自己跳崖的时候还有个边上鼓掌的看客。
只是,当她凝望的越久,那来人的身影便越清晰。
一身黑色,弓箭在手。
此人,她认识。
她忽然笑了,在心里叫出他的名字。
雷骜。
130.桀骜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