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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妹夫逛青楼
  翌日,一辆宽敞的马车装载着所需,吱纽吱纽地上路了。
  京城的这日,也罕见地有了一寸春光,礼渊随公公一道步出鹿苑,守卫的士兵头一次没有将长剑横亘在他眼前。
  “尹正大人,奴才还有事在身,就不远送了。”垂垂老矣的老太监打了一记拂尘,低眉顺眼。
  礼渊默然,那厢阿吉和府中管事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老太监上轿之前,却又不放心多嘱咐了一句,“尹正大人,明日请务必进宫一趟。”
  “谢公公提醒,礼渊知道。”
  话音一落,轿帘落下,阿吉走到近前,站在礼渊身边,与礼渊一道目送轿子走远,管事殷切地提醒:“大人……”
  礼渊回神,眼神幽然无焦,却是问阿吉,“她呢?”
  几月不见,阿吉的个头又长高了不少,只是身形消瘦,脸色亦不红润。听礼渊问起坛蜜去向,他眼眶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见阿吉抽噎,礼渊收敛眼神,转向管事,管事迟疑片刻,还是老实地回报道:“坛蜜小姐自打被接进了宫,就在没回府过,小的派人多方探听,毫无……音信。”见礼渊蹙起的眉头,管事连忙闭嘴不再说下去了。
  礼渊忽觉眉尾一阵刺痛难忍,幽禁鹿苑多日,只董时照一人前来探望,给他传了一个实为荒谬的消息。
  “茂伯,回府。”
  数月未归,这尹正府依然什么也没变,茂伯最是周谨之人,将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分毫不乱。
  礼渊焚香沐浴,到了午后,甚至还睡了个不短的午觉。
  这罕见的平静叫阿吉颇为担心,等他午睡醒了,借着一家上下给主人见面奉茶的空当,阿吉偷了个茂伯不在跟前的时候问道:“姐夫,咱们什么时候出京去找姐姐?”
  礼渊手捧茶杯的姿势一顿,一片黄叶飘在热气袅袅的水面上,他轻轻吹散,盖上杯盖,“茂伯,这几月可有督促少爷的学业?”
  正在把新纳入府中的丫鬟家丁叫过来给主子请安的茂伯听闻礼渊问话,忙近前回话:“少爷并未有一刻耽误学业,日夜苦读,十分勤勉。老师亦夸少爷天资聪颖,难得还不清高自傲,十分谦逊。”
  礼渊搁下茶杯,面上没有喜怒,只是分明不想与阿吉谈论坛蜜,略显疲惫与茂伯道:“罢了,今日我已累了,叫大家散了吧。”
  茂伯察言观色,心中了然,挥挥手,将家中一众驱散,只留礼渊与阿吉二人尚在堂中。
  过了一会儿,礼渊缓缓起身,踱步出堂,也不回头,只说:“你跟我来。”
  闻言,阿吉快步跟上。
  二人出了府邸,礼渊坐轿,阿吉骑马,二人先是去了一趟繁熔那儿,礼渊没在别院等候,而是光天化日之下,坐着官轿,正大光明地等妓院里的老鸨过来开门伺候。
  新帝杀了京中近一半的官,剩下的官里,不是两袖清风不染污浊之人,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哪个像这位尹正大人这般,青天白日的也不避人耳目,敲妓院正门的呢?
  老鸨显然也是愣了,一方面姑娘们都在午睡,得过一会儿才起,二来,这位来寻开心的与别个不大一样,他长的吧,太风流,别人寻他“开心”还差不多,他不像是缺“开心”的人。
  “妈妈,烦请通报繁熔小姐一声,礼渊求见。”
  鸨娘一听来人直接点名要头牌,又听了“礼渊”二字,联想起数月前京中流传的传言,不禁给自己提了个醒,“公子您看这个时辰,姑娘们都尚未梳洗,可否入夜再来?”
  “抱歉妈妈,在下有要事相求,等不了入夜。”说着,旁边的阿吉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可那鸨娘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光吞口水,手却并不敢收,眨巴眨巴眼,道:“公子啊,不是我们姑娘摆架子,实在是您来得不是时候,我家繁熔脾气大是闻名京中的,您不好叫我难做人不是?”
  听到这里,边上的阿吉已经怒气攻心,张口即骂:“你这老妖婆,见你家姑娘一面怎的,你家姑娘不就是让人见的吗?银子不好使是吗?那这个够不够!”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那鸨娘也不客气:“这位小哥,您心里有气冲我这老婆子发又是何必,我家姑娘是给人看的,但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人瞧不起的,挂牌开业这么多年,老娘我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哪一个不是对我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你一孩子毛还没长齐全,就学会了自中无人,想必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你这老妖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阿吉!”在阿吉动手之前,礼渊开口喝住。
  “姐夫!”阿吉仍不服气,这老妖婆明摆着是不想让他们见繁熔,众所周知的是,礼渊背着一个“通敌叛国”的嫌疑,如今人虽放出来了,但人心已定,想要洗刷冤屈,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之事。
  想礼渊也曾是京中炙手可热的红人,谁见了不卖他几分面子?这老鸨是生怕繁熔沾了个晦气,才故意不让他们见繁熔的,到底是谁目中无人,显而易见!
  “既然繁熔小姐未起,那礼渊改日再行拜访,还请妈妈转告一声,礼渊来过了。”
  老鸨扶着门框,看着面前这彬彬有礼的俊书生,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只好撇撇嘴巴,应诺了一声,又瞪了边上尚还不成气候的阿吉,不客气地关上大门。
  门外二人碰了一鼻子的灰,阿吉又气又恼,礼渊却不见气馁,阿吉见他不进轿子,也扔了马匹缰绳,挥府中下人们自行回去,自己跟在礼渊身后。
  “姐夫,那婆子嫌咱们晦气,故意说些气人的话,狗眼看人低,你别往心里去。”
  “阿吉。”
  “嗯。”
  “你读了那么多书,并非会写作答题就可,坛蜜收了你做弟弟,看中的是你的良善,并不是你面对难题时怀里能掏出多少银两。如同繁熔这般沦落风尘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身世凄惨?你有银钱自然可见芳容一面,但她们是女子,面对看不起自己的人,她们也不愿花心思应对,自然显得凶恶了些。这世上并非每个女子都如同你的坛蜜姐姐,只一味善待你,疼爱你,你要学会如何发挥所学,不看轻任何人,也不贬低任何时候的自己。”
  “姐夫,我……”
  “我知道你着急,但我,比你更急。”
  “我知道了,姐夫。”阿吉垂下头去,他亦是贫苦出身,知道被人看不起是何滋味。只是后来入了尹正府,当起了小少爷,少年心智未开,难免有些忘本。礼渊这般提醒,他自当铭记,不忘初心,也算对得起坛蜜当时一番礼遇。
  二人说着,礼渊看到前方一老叟守着一个扇面摊,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自己那把折扇。那日杏林别苑面圣,他身上仅带了这把折扇,这是坛蜜进京后买的,因了没有号签,还被关在小黑屋一日一夜,往昔她可不是爱吃亏的性子,但因为他,她竟然可以忍,愿意忍。
  那时,她便学着不给他抹黑了。
  今时今日,折扇被摩挲了数月,扇面起毛折旧,扇骨圆滑透亮,明明是新购的,却像旧物一般,不再矜贵。
  他走到老叟摊前,问道:“老先生,可否替我换了这扇面?”
  那老叟一身精瘦,手指骨节粗大异常,显然是长年累月做惯了手活所致,只见他耷拉的眼皮一掀,瞥了眼面前的书生,又不紧不慢地接过扇子,左右细看扇骨,“刷”一声打开扇面,沉吟:“好字!“
  礼渊未有接话。
  老叟又看他道:“你的字?”
  礼渊点点头。
  老叟笑曰:“可惜了,一手好字,写了一首缠绵情诗,不像个君子。”言罢,老叟摇着头撕了扇面,糊新扇面去了。
  这时,阿吉认出了这卖扇子的老头,忽然想起坛蜜买扇子时说的话,不禁一笑。
  礼渊略有疑问地看向阿吉。
  阿吉抿唇而笑:“这老头有个雅号,叫‘流云先生’,蜜姐姐当初就说,这老头冰天雪地也出街,可见是个执着之人,又可惜这张嘴巴实在太坏,从不讨好客人,生意做不大。”
  闻言,礼渊明白了他那扇子的出处,忽然,心头涌现一股复杂,“她还说什么?”
  阿吉道:“她嫌老头给她看脸色,我说换了姐夫你来,老头指不定换怎样一张脸,,姐姐却说她才不让姐夫你认识这种人呢,脾气古里古怪的,话也不好好说,不讨人喜欢。”
  阿吉越说,发现礼渊眉头越是舒展。他现在算是明白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是什么心情了。
  那老头嘴巴虽坏,手艺却不含糊,不一会儿,已经重新糊好了崭新的扇面,连扇骨也重新调整了一番,阿吉打开钱袋,他却说:“没事了,走吧。”
  阿吉与礼渊对看一眼,不知道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
  “扇子是我这里买的,不过就是糊个扇子面,还要什么钱,显得我多不厚道。拿去吧,只不过别再往上面写什么情诗了。”
  “那就谢过先生了。”礼渊收下扇子,目光一转,瞥见边上有一把精致女扇,小而精致的扇面,二十八根骨,十分英气。他取下扇子,也不问价,阿吉照着当初坛蜜买扇子的价钱付了银子。
  “多啦多啦。”老头瞥了眼银子道。“夏用女扇值不了那么多。”
  礼渊笑答:“这是要送给我妻子的礼物,可以值那么多,先生自当不必客气。”
  说着,他朝老先生作了揖,后施施然带着阿吉走了。
  阿吉回头看了眼老头,见老头迟疑着收了银子,最后竟露出一抹笑意,难免啧啧称奇。
  这世上怪人还真是多,这老头不笑还显得很有架势,一笑起来,怎么这么骇人呐?
  阿吉摇着头追上礼渊的脚步,二人回到月旦街府上,阿吉快步走上台阶敲门,礼渊忽闻有人叫他名字,他转头一看,从角落里走出一人,不是旁的,正是友人高世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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