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张正元眼神正好撇过了朱翊钧,两个人对视了不到一秒便各自都移开了目光。
这个时候的张正元,恐怕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了。朱翊钧随手拿起了一旁放着的珠串不停地转动把玩。把玩了一阵紧紧握住了珠串,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君,张正元是臣。自古就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说法,更何况……
朱翊钧的眼中霎时放出了狠戾的光芒。沉默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表个态了。“陆将军的那几个属下,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陛下,小人等不敢说谎。的确是张大人私下里找到小人等让小人等着手准备着谋反事宜。还拿张首辅的权势来向小人等保证。说是若是办成了此事,他和张首辅定会保小人等安然无恙。”那几个陆宁谷的手下中有一个跳出来和朱翊钧说道。
“嗯。”朱翊钧只是“嗯”了一声,却是已经表示了自己对这个说辞的认可。
“臣有什么理由要谋害陛下?”张正元也急了,竟然在没有朱翊钧和李太后的允许之下勃然站起,和朱翊钧对峙道。
这个样子,真的很像21世纪时候他俩做同学时候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起来剑拔弩张的样子。
朱翊钧看向了情急之下一点规矩也不守的张正元,张正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又跪了下来和朱翊钧李太后说道,“臣方才一时情急,竟一时忘了规矩。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恕罪。”
李太后替章正元打圆场道,“无妨无妨。”说着李太后又转而和朱翊钧说道,“皇帝,张伴读说的有理。他有什么理由谋反?更何况旁人的一面之词,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哀家相信张伴读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朱翊钧却是在众人心口上狠狠戳了一刀,“母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心思?”朱翊钧这话中有话,话中不止是指向了张正元,更是指向了张居正,控诉了自己对李太后过分信任张居正的不满。
张正元只是觉得眼前的陛下变了。怎么自从陛下大病了一场顺带失忆了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难道,之前陛下的恭顺全都是装出来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己今天可算是体会到了。
“陛下,小人有话要说。小人知道张大人意图谋反的原因。”刚刚发言的陆宁谷手下又张口道。
“说。”朱翊钧现在已经对这出好戏越来越好奇了。
“陛下,张大人曾经和小人说过。陛下现在已经长大,对他们父子两个的不满日渐突出。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陛下除去另立一个新的傀儡儿皇帝,不仅能保住他们的功名利禄,还能继续独揽大权。”陆宁谷手下说出了事先就和陆宁谷串通好的说辞。
“简直一派胡言。”张正元啐道,又向着李太后和朱翊钧说道,“臣恳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调查此事,还臣一个清白。”
“小人还有物证。”陆宁谷手下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这玉佩可是张大人贴身之物,张大人不会不识得吧?况且这玉佩上的'张’字可是京城里张首辅府上独一份的样式。”说着他把这块玉佩给了身边站着的小太监示意他把这块玉佩递给朱翊钧。
小太监接过玉佩恭敬地弯腰递给了座上的朱翊钧。朱翊钧接过来象征性地看了看,然后又递给了李太后,“母后您看,这的确是张伴读身上佩戴的那块。”
“不可能,臣的玉佩一直贴身带着从没有离过身。臣这就给陛下和太后娘娘看……”张正元说着就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那是他的玉佩的常居所。
可是如今他腰间除了几根衣带散落下来什么都没有。张正元傻眼了,几天没有注意,他的玉佩呢?
“臣的玉佩以前的确是臣身上佩戴着的……这次不知道怎么的没用了。一定是前几日臣给弄丢了。”张正元满脸憋的通红解释道。
“张大人,怎么就这么巧?你的玉佩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个时候就丢了。怕不是你心里有鬼吧。”陆宁谷手下阴阳怪气地说道。
太精彩了。这种场合朱翊钧以前可是只有在古装剧和历史权谋小说见到过,没想到如今能身临其境体会一番。
“小人还有证人。就是张大人府上的管家。小人曾经多次受张大人邀请前往张大人的府邸。管家是看的一清二楚的。而且每次张大人和小人密谋之时,管家也在场。陛下和太后娘娘把管家叫来一问便知。”陆宁谷手下又道。
我的个亲娘。陆宁谷这次为了帮自己都把张正元府上的管家给收买了。真是为了自己下了血本了啊。等事成之后他一定要加封陆宁谷犒赏他的功劳。朱翊钧震惊了。
“好,传张府管家。”既然陆宁谷都把路给引到这份上了,自己还不快点顺着往下走?
张正元也傻眼了。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糟糕和混乱了,他不过是个受父亲张居正和李太后所托的皇帝朱翊钧的伴读而已,这八年来兢兢业业陪着朱翊钧读书,而且一向谨小慎微。连朝政的影子都没染指过。如今这是落得个什么下场?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而且幕后之人是谁他也一时摸不清楚,但是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朱翊钧。早知道是这样,他刚开始就是打死也不来当这个皇帝的伴读。
管家已经跪在了朱翊钧的面前,一进来就连连向着朱翊钧叩首道,“小人有罪。竟然隐瞒了这么久。”
朱翊钧眼中放光,“快快说来,朕恕你无罪。”
管家这才放心大胆地向朱翊钧作揖道,“回陛下,小人的确前些时候在府中见到张大人和陆将军的手下在秘密商议造反谋杀陛下一事。小人还被张大人以全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张大人说如果小人胆敢透露半点风声就杀了小人全家。如今东窗事发了小人再也不敢隐瞒了,便把这件事全盘托出。”说完之后管家又朝向张正元跪着的方向叩了一首,“张大人,小人再也不能侍候您了。您做出这样的事情,小人隐瞒不报自觉有愧,小人无颜苟活于世。”
第五章 诬告(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