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泽北籍将一个青楼乐坊的女子封为了县君一事瞬间被传扬开来,不少人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皇上,那舞姬身处乐籍,本就身份低贱。又无对社稷有功,单单因为舞跳得好就被封为五品县君。恐有不妥,还望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众臣朝拜,陌泽北籍坐在上首扫视一眼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他忽然指名,道:“此事卞侍郎如何看?”
卞似身形一颤,站出来微微作揖,道:“微臣以为,此舞姬纵使身份低微,但难得性情高洁。若她真有什么长处,封为县君也无不可。”
“卞侍郎此言差矣,此事若是开了先例,那些乐坊之人心存侥幸,人人效仿那该如何?总要叫人认清身份的差距。”
卞似的话不等说话便被打断,他抬眼一瞧原来是左丞相。
“左丞相此言也有道理,但事情有时候凡是都有一个例外……”卞似语气弱了许多,似乎对左丞相十分忌惮,可是他却也不敢反口。
因为陌泽北籍此时正坐在上面看着。
其实,卞似根本不喜宫郁笙,陡然听说被册封为县君心里也是不喜。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以皇上的性子原是可以将人留在后宫的,但是却没有而是送出宫去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君,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皇上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的女儿岂不是就有很大的机会了?年关将至便是三年一回的选秀,如果能在那之前将宫郁笙远远地送出宫,那他自然是愿意看到的。
“例外?本丞相倒是看不出一个舞姬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份‘例外’?”左丞相冷哼,公然反驳已经是在打陌泽北籍的脸了。
殿内的气氛陡然降至了冰点,不少人讷讷不敢言,神情紧张地偷偷打量着陌泽北籍的脸色。
陌泽北籍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个人为此争吵,直到左丞相开口,他勾唇:“要问凭什么,她的功劳是你们这些大臣都不能做到的。”
“哦?敢问到底是何事?”左丞相挑眉,态度称不上恭敬。
“众位爱卿想必知道,朕劳心国事,每每夜里都难以入眠,请了多少太医均效果不大,此事崔太医最为清楚。”
卞似不由高呼:“皇上勤政,乃百姓之福!天下之幸!”
“百姓之福!天下之幸!”
如此拍马屁的时候,众臣自然跟着山呼。
陌泽北籍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继续道:“南湘君虽是一介舞姬,但她不卑不亢,性情高洁。许多官家女或许还比不上她这一点。也正是南湘君进献了一种方法缓解了朕之失眠,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劳吗?
还是说各位爱卿,你们有更好的办法能够帮助朕。如此,朕就算给你封一个九卿之位,又如何?”
说完陌泽北籍特意又扫了一眼左丞相,见他沉着脸心中冷意更甚。
因为被刺伤的缘故,陌泽北籍有好几日不曾上朝,没想到今日一到便被发了难。他这哪里像是做皇帝,倒是比囚犯也不如。
陌泽北籍自嘲的一笑,随即捏了捏自己的眉间。
万公公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见此不免担忧:“皇上,当保重龙体啊!”
“无妨,朕的身体朕清楚。当初那么危险的时候不也撑过去了?”这般说着,陌泽北籍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将参汤饮尽。
“哦,对了。南湘君此时如何了?”自那日之后他倒是一直没机会问一问,就连陌泽北箫也没再进宫。
“县君受了旨意,如今正暂住在辞王府,一如从前。”万公公道。
他见陌泽北籍点点头,一手撑着下巴仿佛若有所思,忍不住开口:“皇上对那舞姬有意,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反而给送出宫去呢?”
万公公并非是对宫郁笙看重,而是见她能让陌泽北籍的失眠之症缓解一二,所以由此一问。
陌泽北籍猛地抬头,眼里寒光一闪而过,万公公蓦地低头,“是老奴逾越了,皇上恕罪!”
良久,万公公才听到陌泽北籍的声音,“无妨。朕知万公公是为了朕好,但万事不可强求。”
“可是皇上……”
“去把辞王请进宫里来吧,朕有话要与他商量。”
万公公一顿,终究是叹了口气,“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陌泽北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上面的划伤已经痊愈了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疤痕,陌泽北箫安排得很到位,这件事并未被发现传扬出去。
就连他受伤期间也是将所有的奏折悉数推给了他的好弟弟,陌泽北籍着实轻松了一段时间,如此上朝的时候精神抖擞。
午后,陌泽北箫进了宫,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宫郁笙。
“皇上召见的人是你,你把我也带过来做什么?”宫郁笙走在陌泽北箫的身侧,因为在宫中为了避嫌,所以两个人隔了一些距离。
“你不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宫郁笙忽然上前拉住陌泽北箫的衣摆,压低了嗓音:“你知道?”
陌泽北箫看着一眼揪着自己衣袖的素手微微勾唇,过了一会儿他才摇头,“我不知。”
“啊?”
宫郁笙看着陌泽北箫一脸淡定的样子忽然涌起一股想要杀人的念头。
“我虽不知,但是我有了一些线索。”
陌泽北箫带着宫郁笙到了一处大殿,殿内来来回回地有许多人,宫郁笙心里有丝好奇却不敢放肆,佯装平静地跟在陌泽北箫的身后。
有路过的太监宫女见了纷纷上前行礼,“见过辞王,见过南湘君。”
陌泽北箫颔首,问道:“左史可在?”
“在,大人就在那边。”说着一个宫女指了指。
陌泽北箫点头,“退下吧。”
“是。”
宫郁笙见人走远了不由问道:“我们今日要去见左史?”
“恩,这里是内廷。左史负责记录皇上内廷身边的事情,或许那里面记录一些有关当年的线索。”
宫家的事情陌泽北箫早就询问过陌泽北籍,当时陌泽北籍并没有下这么一道灭门的旨意,但宫家还是出了事。
这就说明宫内有细作假传了圣旨,目的就是要置宫家于死地。如此一来,当初宣旨的公公便是关键。
“下官见过辞王。”薛政放下手里的纸笔躬身行礼,他瞧了宫郁笙一眼,“这位是?”
陌泽北箫道:“皇上前几日新册封的县君。”
“哦。”薛政冲宫郁笙点点头,宫郁笙亦福了福,算是打了招呼。
县君乃五品,品衔并不比左史高,是以薛政并未如何行礼。
陌泽北箫说明了来意,薛政转身在一旁的木架子上翻找了一会儿,抱着一叠整理过后的册子走到二人跟前。
宫郁笙扫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陌泽北箫,只见他微微一愣便恢复过来,“多谢。”
“分内之事。”
薛政将册子放下便走到一旁的案几前又拿起了笔,不知写些什么。
“王爷,这些……”
“这些应该就是当年的记录文册了。”
“如此。”宫郁笙若有所思地点头。
外头的阳光透过木框子在案几上投下一片影子,这影子从案几的这一头跑到了案几的那一头的时候,宫郁笙终于从一堆册子里找了一些蛛丝马迹。
“你瞧这个!”
宫郁笙翻开一页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的纸,上面用石墨写着几段话:盛丰三十五年三月,太医院徐、齐罢免,崔替之,为之首。
盛丰三十五年四月,皇子三夭折,宓妃跳井。
盛丰三十五年六月,朝霞宫内监二十余人杖杀。
……
盛丰三十五年九月,皇上祭天。
盛丰三十五年十月,宫相池辞官,举家归乡。
她指着那归乡的那一段给陌泽北箫看,“宫家赴刑场被灭门乃是七月之事,为何同年十月会说我父亲辞官归乡?”
陌泽北箫蹙眉,盛丰三十五年他还未及弱冠,彼时随太后在佛寺静修,竟不知朝中发生了这些事情,年底归来之时确有听说宫家举家迁徙的事情。
“盛丰三十五年发生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一些,可是却都没有详说。按道理,这三皇子夭折,后妃自戕乃是大事,其缘由为何竟无一丝记录。
皇上又为何将朝霞宫二十余太监杖杀?”
最关键的是当宫家被押赴刑场的时候这册子里竟无一丝记载,而宫内又十分平静,好似全然不知一般。
到底是谁能够如此瞒天过海将此事压下,就连皇上都不知?
宫郁笙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旋涡之中,她隐隐有种预感,当她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之后,那绝对是她并不想知道的。
她将该册子放在薛政面前,薛政抬头看了看宫郁笙又看了看陌泽北箫,“县君有何指教?”
“薛大人乃左史,当将大小事务记录详尽,为何这里如此简略?”
薛政瞥了一眼,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听他淡淡道:“下官虽为左史,记录一事经手却也有数人。
况史官只记载所看到的,并非要抽丝剥茧详查事实,那是捕快的活。若文册记载如此,那便是如此。”
第五十六章 查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