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说了三个好字,陌泽北箫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留宫郁笙一个人站在秋风之中,怅然若失。
现在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垂怜一位绝色舞姬?
笙儿若是在宴会上献舞,那么皇兄便会顺理成章地将人纳入后宫,到时候即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什么王爷尊贵?舞姬低微?
笙儿,你小看了本王,也小看了你自己。
当夜,庆功宴安排在了庆和殿内。殿内高朋满座,筹光交错,丝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一列文席,一列武席。双方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陌泽北籍坐在中央上首,右侧身穿明黄宫装的女人正襟危坐,脸上浓妆肃穆,发间九尾凤钗尤为夺目,正是陌泽北籍的皇后阮氏。
二人说着话,态度相敬如宾。
“如此,臣妾便去了。”
“烦劳皇后。”
此为庆功宴,陌泽北籍又兴起,所以除了文武百官一处,在偏殿中另设一处宴请的乃是其他妃嫔以及官员的夫人小姐们,由皇后主持招待。
锦妃位分不低,座位靠前此时正冷冷地瞧着不远处正和贵女们说话的卞如毓。
“卞小姐,你这金钗好别致,从前怎么没见过?是专门金匠打的吧?”其中一女眼里带着好奇和艳羡。
卞如毓笑了笑伸手扶了扶发间的金钗,“此钗是爹爹在如毓十五岁及笄时赠与如毓的,平时如毓都是收起来放好的,今日难得入宫自然要打扮地正式一些,不然恐对皇家不敬。”
“卞大人果真宠女,卞小姐好福气!”
接下来的几句难免溜须拍马,那巴结的意思很明显。
说起卞如毓乃是卞似的小女,卞似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但这女儿不比儿子差,甚至比儿子还容易地叫他连升两级成了现在的卞侍郎。
卞似不肯甘于现状,于是上个月卞如毓才及笄便筹划着将二女儿也送入宫中。
“卞小姐,锦妃娘娘正瞧着你呢。”卞如毓身边的人轻轻撞了撞卞如毓的肩示意道。
卞如毓了然,“我们姐妹俩许久未见,想必是姐姐想和我说说话。”她歉意地施礼便朝着前头的卞如锦走去。
“姐姐,妹妹见过姐姐。”卞如毓微微侧脸,仿若银盘的脸泛着光很是耀眼。
锦妃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妹妹,赤金相间的石榴裙上点点星光,发间金钗辉映。
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妹妹生得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本宫虽是你的亲姐姐,但是宫里规矩不可废,如毓还是得唤本宫一声锦妃娘娘。”卞如锦的脸在烛光下光影绰绰,声音显得冷冽许多。
卞如毓一愣笑道:“姐姐当真是小心谨慎,这点妹妹的确比不上姐姐。可是姐姐,往后妹妹还要姐姐多照顾照顾才是。”
这一声“姐姐”喊得与先前意味又不同,显然卞如毓自己也得了卞似的提醒。
卞如锦想起了自己收到的父亲的信,脸上顿时黑沉下来,她从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一天跟自己的亲妹妹争宠。
“妹妹大意,做姐姐的要提醒妹妹,事情还未定下,妹妹还是多留一份余地。”卞如锦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卞如毓转了转眼珠,“父亲让如毓告诉姐姐,凡在后宫妹妹只会是姐姐的妹妹。姐姐当高兴,因为妹妹不会害姐姐。姐姐的注意力应该放在真正具有威胁的人身上。”
“父亲果真如此跟你说?”
“正是。”卞如毓忽然凑近了卞如锦,轻声道:“姐姐,听说最近皇上宠幸了一位乐坊舞姬,可是真?”
卞如锦蹙眉,“不过就是一介舞姬。”
话音刚落,百官席那边便传来一片惊呼,卞如锦口中的“一介舞姬”登场了。
今夜月色朦胧,仿佛给人罩上了一层柔软的白纱,人还未出音便已入耳。不同于方才的丝竹之乐,现在的声音叫人听不出到底是何乐器所奏。
它们杂糅在一起却不显得混乱反而缠绵其中各有特色,随着一层层如涟漪般的缥缈之乐,众人仿佛置于仙山云雾之中。
也就在此时,一仙子从中飘落。白衣如雪,丝带束腰,随风而舞,矫若翩跹。
宫郁笙半绾起青丝银簪素裹,其他的随意散落在脑后。她脸上妆容精致,额间点了花钿,如天鹅般的颈项微微向后仰着划过一道美好的弧度。
双手挥舞着丝带旋转而下带起一阵香风,特制的白裙衣摆交叠在一起,此时旋开来仿佛一朵重瓣牡丹次第开放。
轻柔带着一丝哀怨,宫郁笙微微启唇嘴里唱着不知名的词应和着曲调。
她腰肢细软如柳,反俯而下弓成一道优美的弧形。飘逸的丝带被她掷向四方,秋风起卷着她仿佛也要随风而去。
此时一道鼓声乍起,打破了这缥缈的云端仙音,仿佛一记重锤叫众人又回到这坚实的大地。
众人再望,惊鸿仙子已不在眼前。鼓声点点,宫郁笙一转身便来到了陌泽北籍身边。
如初见极为不同,宫郁笙表现得不再冰冷甚至染上一丝热情。她眼睑处擦着红妆,眉眼弯弯当真惑人。
如白玉般的足尖轻点,陌泽北籍现在才注意到宫郁笙没有穿鞋,任由一双赤足在地上跳舞。
那玉趾圆润可爱,时而踮起时而落下,每每都击中陌泽北籍的心头。
玉足生辉,人儿绝艳。陌泽北籍看入了迷,竟也轻哼着宫郁笙嘴里的曲调。
后半段鼓声成了主角,渐渐地激烈起来,宫郁笙旋身地速度也越来越快,那身形如一道白影一般,绽放的牡丹花瓣从未凋谢。
当转过最后一圈时,宫郁笙的目光在席间的陌泽北箫身上停留一瞬。
当她一曲惊鸿之时,他可曾对她动过心?
她再次旋转一步一步地接近高位上的陌泽北籍,她并不急于下手而是围绕着陌泽北籍跳舞,舞姿动人,人更是娇艳。
席间似乎传来起哄的调笑还有杯盏撞击的声音,这些宫郁笙都不会去管。此时此刻,宫郁笙的眼睛里只有陌泽北籍,自己要刺杀的仇人。
鼓点扬到的最高,宫郁笙如柳般的细腰一扭就这么如一朵花一般的落在陌泽北籍的怀中,底下更是激昂一片。
陌泽北籍顿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料到宫郁笙会如此热情。在此之前,宫郁笙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思。
他正欲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划过一道寒光。他惊得全身战栗下意识地抬手,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轻哼。
黏腻的液体从皮肤里渗出来沾染了陌泽北籍整个手,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只差一寸那匕首便刺了进去,他的手死死地握着刀刃,整个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宫郁笙双目已泛红,眸光里透着十足的恨意,她杀气很重,对陌泽北籍是下了死手。她见陌泽北籍阻拦,更是愤怒。
她双手交握,在大袖的遮掩之下将匕首努力往前送,就在陌泽北籍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陌泽北箫出现在宫郁笙的身后。
他一手搭在宫郁笙的肩上,一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
此时席间的欢笑渐渐地停歇下来,不少人纷纷抬头探望,不解地看着陌泽北籍三人。
陌泽北箫顿了一下,声音毫无波澜,“皇兄喝醉了,臣弟送皇兄回寝殿歇息吧。”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宫郁笙,“宫姑娘一同,如何?”
宫郁笙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陌泽北箫刚刚说完便拉着她带着陌泽北籍径直离开了庆和殿朝寝殿而去。
陌泽北籍的手被宽大的袖子遮挡,众人看不到什么,宫郁笙自觉跟在身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行径一路倒是没人看出破绽。
众位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却也没有多想。至于叫宫郁笙跟着,指不定是以为陌泽北籍的意思,方才那惊鸿一舞任谁也看得出陌泽北籍的心思。
笑过之后大家又举起了酒杯,只有卞侍郎手里端着水酒始终没有饮下,低着头脸上有些不太好看。
待离开了庆和殿,陌泽北箫也不再遮掩,直接弯腰背起陌泽北籍就往寝殿去,宫郁笙坠在身后,他倒是不怕宫郁笙这会儿不跟他走。
“辞王?皇上,这是怎么了?”万公公被找了来,看到陌泽北箫三人的模样顿时惊讶万分。
“无妨,皇兄喝醉了。烦劳万公公在外面看守着,千万不要叫人进来打搅了皇兄休息。”陌泽北箫吩咐道。
“是。”
万公公转身就到了外面,陌泽北箫赶紧将人放置在内室的踏上,熟练地从一旁架子上的暗柜里找到一些止血散和绷带。
宫郁笙那一刺不过刺破了陌泽北籍腹部的一层皮,些许流了点儿血却并无大碍。最严重的还是陌泽北籍的右手。
陌泽北箫卷起他的衣袖,便见陌泽北籍还攥着那匕首,这是方才离开之前陌泽北籍从宫郁笙的手里夺过来的被他一直带了回来。
第五十三章 宴会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