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来日方长的后来都没有来日,她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她和他是能来日方长的。
整个车队的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休息够了就重新整装待发。
陌泽北萧检查过了乐器,松了口气,乐器没有事,还是完好的。
乐师死了好几个,侍卫伤亡不在少数,也幸好就算死的多,受伤的不算严重。
因为马车被黑衣人劈了,所以四个人只好挤回之前宫郁笙和余柚言坐的那一辆马车。
宫郁笙静静的坐着,任由马车颠簸她纹丝不动。
“笙儿,你坐得这么稳,是怕摔了?”陌泽北萧似笑非笑的看着宫郁笙。
宫郁笙一脸的无语,淡淡的说道:“以防万一。”
“也是,万一摔着你哪里了,我们可都没法向皇上交代。”余柚言的语气一直阴阳怪气,宫郁笙已经习惯了。
“那可要麻烦余姑娘多照顾点笙儿,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好照顾。”陌泽北萧眯着眼就来了这么一句。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余柚言一直在针对宫郁笙?既然余柚言那么想整宫郁笙,那他就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殊不知,陌泽北萧的话简直将余柚言气到吐血。
她怎么可能照顾宫郁笙?
可是陌泽北萧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只有好好的“照顾”了。
“好。”余柚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字。
宫郁笙难得冲余柚言一笑。
说真的,她挺理解余柚言。不得不和自己厌恶的人待在一块,待在一块也就算了,还要照顾对方。
余柚言一愣,宫郁笙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淡然的样子。余柚言揉了揉眼睛,才放心的移开了视线。
宫郁笙会笑?笑话。
宫郁笙对她自家老娘都没有多少笑脸,对别人虽说不冷但也绝对不会热情,别说笑了,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余柚言看到宫郁笙那短暂的一个笑的时候,当真以为自己看到鬼了。
宫郁笙心里很平静,也知道她旁边的余柚言有什么想法。不过,与她无关。
到了城里,陌泽北萧特地派人到各个客栈看过,找了个稳妥的。
这个小镇很多年都没有外来人进来过,所以当他们一行人出现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围观。
其实,更多的是为陌泽北萧他们的身份所好奇。
绫罗绸缎,侍卫不多但是却带着一眼就能认出是乐师的乐队,莫非都是乐师?
不过这都是人们的猜测而已。
安顿人这件事不在宫郁笙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她早早的就回了房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和陌泽北萧等人待在一起她又觉得不舒服。她喜欢清静,可是有时候却孤独得可怕。
就像此刻。
她突然想念她死去的父母和族人,想念还在国境的奶娘。
她对于族人的记忆不多,但也不会太少。
她的手狠狠的握成了一个拳,眼里的恨意非常浓烈。
如果不是那个依然安坐在龙椅上的狗皇帝,她何须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她又怎会流落风尘成为一介舞姬?她本该是宦官家的女子,从小应该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当成明珠。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板上,宫郁笙才松开了手,然后从衣裙上撕下了一块布条包扎在玉手上。
刺入肉里的感觉真的不痛,只能是让她越来越清醒。
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要报仇,也想要一个家。
可是,她若要报仇,注定不会有一个她想要的家。
“家…呵,家已破人已亡,何处为家?”
宫郁笙呢喃自语,闭上双眼忍住了快要决堤的泪水。
她和奶娘颠沛流离了十多年,从不知家是何等滋味。
奶娘虽然疼她,但是从小到大,她见到的奶娘就像是一个怨妇,每天在她耳边说着当年的不幸与这么多年来积累的仇恨。
那种,深到骨髓里的仇恨与痛苦。
吃过了晚膳,宫郁笙就回了房间,见天色已晚,就睡下了。
“不要!不要!不要灭我满门!我宫家何处对不起你皇家!”
“宫家百年基业,对皇家忠心耿耿啊!”
“救我……笙儿,救救我……”
“笙儿……”
“救救我!”
“不!”
宫郁笙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口的喘着气。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梦,才松了口气。
想起刚才那个噩梦,真的是噩梦。
宫家几百口人,全部押在刑场,一个个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宫家宅子更是被一场火烧得面目全非,成为废墟。
宫郁笙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看了看窗外,竟还是深夜。
可是此刻的她,已经了无睡意。
过了一会儿,不知何处发出了一声尖叫,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宫郁笙皱了皱眉,然后起床穿衣。
深夜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有人尖叫?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宫郁笙想着,到了地方才发现大多数人已经醒来在这里围着。
陌泽北萧和苏凉站在最前面,他们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后面余柚言也跟着过来,硬是挤了进去,进去后却“啊”的叫了一声。
宫郁笙听到了,余柚言说了一句死人。
她感觉不对,连忙拨开人群,看到地上躺着的三四个尸体,忍住了胸口想吐的冲动。
浓浓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没有死尸的腐臭味,看来没死多久。可是看这情形,也活不了了。
客栈的掌柜姗姗来迟,看见地上的尸体眼睛瞪得老圆,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恐惧。
这是他店里的伙计。
“还真是不幸,这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余柚言把目光投向宫郁笙,“宫姑娘,你说是吗?”
“嗯。”宫郁笙很轻的应了一声。
“都散了吧。”陌泽北萧低低的吩咐了一声,话音刚落下衙役就来了。
一审之下,这杀人案恰恰是掌柜的做的。
理由奇葩得宫郁笙没话说,掌柜的说,那几个伙计不满意他的管理,要离开客栈。
他恶向胆边生,就想杀了他们,让几个外地人顶罪。
可谁知,陌泽北萧就是辞王。
这动不动就杀人的性子,果然是什么样的皇帝就是什么样的百姓。
当年朝阳公主谋反,本与此事毫无牵连的宫家却被卷入其中。宫家四百五十多人,皆成为阶下囚,随后成为了孤魂野鬼,连个安葬的资格都没有。
说到底也是因为权势滔天遭到天子的猜忌罢了。
注意到宫郁笙变化的陌泽北萧,唇角常例挂着的笑已经不见了,柔声说道:“笙儿,怎么了?可是因为那事吓到你了?”
“我没事。”宫郁笙缓缓吐出来三个字,神情已经恢复了自然。
她又失态了,如果被陌泽北萧看出端倪从而导致查出她的身份,那会更加危险。她不但会报不了仇,也会连累到奶娘。
“没事就好。”陌泽北萧见气氛莫名压抑,无奈的看了一眼车窗外。突然的,他有些心疼宫郁笙,这一句“我没事”宫郁笙一共说了多少遍?
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给她一个家。
因为车窗在宫郁笙的背后,所以陌泽北萧撩开窗帘的时候,距离宫郁笙很近,几乎要重合在一起。
宫郁笙皱了皱眉,有些不喜,然后往余柚言的方向缩了缩。可到底,他还是离她很近。
他的呼吸很浅,一下一下的,听在宫郁笙耳里却异常动听。
动听?宫郁笙忍不住挑了挑眉,她自己都怀疑她自己有病了,呼吸声有什么可动听的?
陌泽北萧却弯起了唇角,低头看向宫郁笙,“笙儿,你的耳根,貌似红了。”
宫郁笙:“……”
“又红了一圈……”陌泽北萧认真看了一眼,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滚!宫郁笙的心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字。她都没有感到热,哪里来的红?
她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王爷看错了吧。”
“本王眼睛又不瞎,也不拙,怎么会看错?”
陌泽北萧故意凑近她的耳根处,嗅了嗅,“三千青丝如情丝。香。”
宫郁笙伸手把他一推,人没推开,手却被他抓住了,“如雪如丝,玉手难得。”
宫郁笙的眼里还是毫无波澜,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极快的往陌泽北萧身上一推。看见陌泽北萧被推回原位,脸上浮上愧色,“抱歉,王爷,民女一时失控,误伤了王爷。王爷要杀要剐,都随意。”
陌泽北萧揉了揉被撞痛的某处,听到宫郁笙明明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抱歉,想发脾气顿时又没了脾气。
“真的随意?”陌泽北萧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嗯,要杀要剐,随意。”宫郁笙不傻,岂会轻易就中了文字圈套?
陌泽北萧:“……”这次轮到他想说滚了。
余柚言看不下去了,“宫姑娘,杀了你或者剐了你还怎么献舞?你就是打定了主意我们都不敢碰你。”
这倒是提醒宫郁笙了,她淡定的如实说道:“多谢余姑娘提醒。”
“依我看,宫姑娘这性子实在是难得。”一直不开口的苏凉笑着同宫郁笙说道。
“能不难得吗?”陌泽北萧一个眼刀向苏凉扫去。
苏凉笑呵呵地摇摇头。
第三章 往事如烟梦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