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皎皎月光,清冷却又柔和。第一眼不喜,却愈发习惯。
宫郁笙坐在诺大的铜镜前,目光冷冽,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即使静静的坐着也美得惊心动魄。
她拿起一张红纸放在双唇之间抿了抿,唇色便愈发妖艳。
她勾唇一笑,这圣旨也该到了。
京城和边境的距离很远,但消息比起脚程来说永远都比较快一些。皇帝早些便听闻她的舞姿惊鸿,姿色更是绝佳,有意亲自目睹一番。
说得冠冕堂皇,是让她跳一曲舞,不过就是看中她的姿色而已,哪来那么多单纯的欣赏?
宫郁笙嗤笑一声,对皇家的人她尤其不屑,特别是当今皇帝。若不是他,她又何必沦落为一介舞姬?
她站起身整了整如同往常一样白色的衣裙,然后开门。恰巧此时坊主刚要来叫她,看见她出来连忙拉住就往外走,“哎哟,我的姑娘,这次你可出息了。以后你成了御前舞姬,可别忘了照顾一些茗月坊……”
坊主絮絮叨叨的说着,宫郁笙的眼睑却颤了颤,心中冷笑。
御前舞姬?不可能的。她见到皇帝的那一刻起,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其实坊主待她不差,她的待遇也是茗月坊里独一无二的。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有意隐瞒,她还是一脸淡淡的笑着回答,“可别再说了,以后的事谁会清楚?若有那日,我宫郁笙也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好好好。”坊主满意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更多的也是惊喜。
这宫郁笙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语气更是淡淡的,甚至能蒙上寒冰。如今这么客气的跟她说话,她哪能不惊喜?
这茗月坊可不同别处,姑娘并没有卖身契,只是赚的银子必须交一半给茗月坊。虽然有些吃血,但姑娘们终究还是感激的。
所以,作为茗月坊摇钱树的宫郁笙自然会让坊主更加照顾一些。早几年她往宫郁笙身上花钱,不出两年时间便是宫郁笙往茗月坊里囤钱。
其他的女子还在练舞,唯独宫郁笙由坊主领着来到了正厅。
宫郁笙刚踏入正厅,就看见了一袭蓝色衣袍的男子,长身玉立。脸上一脸浅笑,嘴角的弧度却有些玩世不恭,端的是倜傥风流。
她的眼眸淡淡如水,却丝毫没有波澜。可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仇恨,她恨不得冲上去一刀杀了那个男子。
皇室的人,都该死。
陌泽北萧看见来人,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个高度,“不愧是惊鸿舞姬,素色与妖冶在你身上也能配合得如此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清。”
“王爷过奖。”宫郁笙和坊主行了礼之后,听到陌泽北萧的话难得一笑的应道。好话听得太多了,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可是由眼前的人说出来,她是前所未有的抗拒与一种恶心感。
陌泽北萧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宫郁笙,“别来无恙。”
宫郁笙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厌恶感,笑靥如花,“自从上次一别,民女还以为王爷将民女忘了呢。”
陌泽北萧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从旁边的小厮手里拿过圣旨就开始念。坊主连忙拉着宫郁笙跪下。
宫郁笙的眼眸低了低,如今是她跪着,他站着,日后便是她站着,他趴着。
接旨的时候,宫郁笙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稍纵即逝。
圣旨刚宣读完毕,宫郁笙也领了旨意。陌泽北萧和苏凉正打算甩袖回驿站休息,门口却冲进来一个女子,看见陌泽北萧和苏凉就连忙下跪,“民女余柚言见过王爷,见过少将军。”
陌泽北萧看了一眼余柚言,眼神飘向苏凉。苏凉嘴角含笑,但并不打算插手。
坊主看见余柚言,还没有等陌泽北萧开口就连忙跪在了余柚言的身旁,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王爷恕罪,余柚言不是故意冲撞王爷与少将军的。”
“本王未曾说降罪。”陌泽北萧拉起坊主和余柚言,又极快的收回手,“不知道余姑娘如此匆匆忙忙可是有何事?”
余柚言一听,连忙又跪下,“民女是见宫姑娘要进京献舞,便想着同去。宫姑娘的舞蹈特别,乐器也是特别的,目前只有民女一人会使用那套乐器。民女想着同往,一路上可教乐师使用乐器,绝不耽误宫姑娘的献舞。”
宫郁笙站在一旁,勾起唇角冷冽一笑。似是嘲讽,更多的却复杂得没法形容。
苏凉一直在观察着在场得所有人,重心是偏向宫郁笙的,看到宫郁笙的那一抹笑,唇角的笑却也跟着莫测。
“如此?”陌泽北萧挥了挥衣袖,“那便同往。今儿个先都休息着,明天一早本王便派人前来接两位姑娘。”
陌泽北萧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宫郁笙,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余柚言起身抬头给了宫郁笙一个得意的眼神,话语阴阳怪气,“宫姑娘真是好福气。”
对于这些宫郁笙都视若无睹,她的笑早就敛了起来,淡然的越过了余柚言。
这些余柚言看在眼里,就是宫郁笙对她的不屑与讽刺。她心里哪能不难受?当即拦住了宫郁笙的去路。
“宫姑娘,今天可要休息好,别明天耽误了行程才是。”
宫郁笙终于肯抬了一下眼皮看了她一眼,与其说看,不如说扫。这就是明摆着的轻蔑。她宫郁笙就是要告诉她余柚言,她就是瞧不起她余柚言,怎样?
宫郁笙淡然的看了一眼坊主,然后再没有理会,抬腿款款的离去。
坊主收到宫郁笙的眼神,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几年余柚言没少明着暗着跟宫郁笙作对,可是哪次不是她自己吃亏?这次宫郁笙没有跟余柚言吵在一起她也是乐意的,不然也觉得烦躁。
“好了好了,都是要进京的,前途无量,就别计较了。你们是要合作的,龙颜前失了分寸稍有不对就小心你的脑袋吧。”坊主安抚似的说了余柚言一阵。
余柚言再嫉妒再气宫郁笙,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得悻悻离去。
坊主叹了口气,这两个小冤家路上还指不定怎么斗呢。
要说现在,还是以前好,只是小女孩之间的吵闹,现在倒好,宫里头娘娘的各种手段余柚言倒是学了个十足。至于宫郁笙,城府更是深得令人看不透,比起余柚言来说更为可怕一些。
坊主揉了揉太阳穴,只希望这两个小冤家能安分些。不然,惹了事茗月坊也跟着遭殃。
宫郁笙要进宫一事,不出半日相关的人都知道了,不过分时间早晚的问题。
虽然奶娘早就跟宫郁笙嘱咐过了一些事宜,可还是忍不住亲自过来送送她。
宫郁笙刚要踏上马车,却看见了从远处匆匆而来得奶娘。她心中一动,收回了脚,走向奶娘。
“娘,你怎么来了?”在人前,宫郁笙的身份不能暴露,一直都是叫奶娘为娘,叫了这么多年也是习惯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挺多,奶娘说话也只能说得隐晦:“笙儿,路上小心些,早些平安回来。京中你无亲人,便好好伺候着王爷,别被他人欺负了去。”
宫郁笙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握着奶娘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奶娘是宫家剩下的唯一一个忠仆,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待她如亲生女儿,哪能不挂心?
宫郁笙的眼眶红了红,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异样。周围人看在眼里,也觉得宫郁笙是个孝女。千年不变的永远处变不惊的一张绝色脸庞,离别之际却仍然会红了眼眶。
余柚言看见宫郁笙在那里和老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亲密与温馨,心中闷气。直直的走到宫郁笙面前,虚伪的笑道:“宫姑娘,得赶快上路了,不然可要耽搁行程了呢。”
闻言,宫郁笙淡淡的扫了余柚言一眼。奶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上马车。她朝着奶娘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淡然,一步一步上了马车。
她的心里冰冷至极,她离她的仇人就要越来越近了,直到面对面站着。
外面发生的事情陌泽北萧没有看,但是听周围的声音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个宫郁笙,实在是有趣。上次遇见,他自以为足够了解她了,可他到底没有真正了解她的真性情。
一旁的苏凉看见陌泽北萧嘴角的弧度,戏谑道:“王爷如此开心,可是因为宫姑娘?又或者,是因为余姑娘?”
“都不是。”陌泽北萧缓缓地吐出三个字,便没了下文。
苏凉也没再追问,是不是日后便知道了,不必急于一时。
第一章 茗月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