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拂,晨光沐浴,娇曳倩影,百感思绪。
随风飘逸的秀发,颦眉间夹杂的苦楚,满腔的情愫,鼻尖上的辛酸。
逝去的岁月,犹如净澈的清泉,在她心中潺潺流动。消瘦的身影,就倒卧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玉手,牵引着她的相思,度出黑暗,走向光明。她期盼,她守候,她在苦苦的等待着他的醒来。
风渐暖,心尚寒。
身旁的不动如来,已然昏昏大睡了两天两夜,却仍不见有转醒的样子。焦急的等待,未卜的吉凶,都使得玲珑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她将不动如来的手轻轻移开,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缓缓起身,款款走到不远处的水坑前。面对着腐臭恶气,她竟能镇定自若,神情如常。
小阎王嘱托心儿,教她过去将玲珑拉回来。然而,灵巧的小姑娘走到她身旁,却未加多言,更没有拉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这位天仙般的姐姐,一起感受着这种恶臭。因为,她知道,在此时此刻,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令这位姐姐心中的忐忑稍稍舒缓一些。
不动如来一直在沉睡。捱过正午,盼过黄昏,等到又是天光见晓的时分。小阎王终于忍不住了,急不可耐的将睡意正浓的喋血妖皇拉起来盘问。
喋血妖皇揉揉眼睛,翻身坐起。众人见其醒来,纷纷不约而同的围拢过来,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毋庸置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关注不动如来的状况。而在这群人当中,最富有发言权的,显然只有这位妖界的皇者。
众人的心思,他自然是再明了不过。就见他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四肢,兀自定了定神,也不矫情,开口说道:“按理说,但凡练武之人,内力损耗过度,都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因为,内力这种东西,就和体力一样,是可以自动恢复的。”
话才说了一半,便被打断。小阎王晃着大脑袋,插嘴道:“大哥,那我二哥这种情况,肯定是和常理有区别了呗?”
喋血妖皇未加计较,点了点头,答道:“六道轮回,乃是生死循环,自然法则。拿这位心儿姑娘来说,她之前本为良心兽,是托生在兽界里面的,也就是六道之中的畜生道。她在蒸笼狱里,不断的舍己为人,成人之美。这种善举,便为她积累了善业,最终达至功德圆满的程度,获得了转生为人的资格。但是请大家注意,有资格不等于有能力。她虽然获得了转生的资格,但是转生的能力还不足。二弟灌输给她的,并不仅仅是天罡真气,还有他自身的生机之气。而那枚巨蛛内丹,便作为了心儿姑娘转生的契机。”
“既然已经有那颗巨蛛内丹做契机了,那不动少侠因何还要费力劳神呢?”
猪头魅,石头魍和树精魉皆已化为人形。而他们在幻化的过程中,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因此,他们对心儿的转生过程颇为不解,不由得开口问道。
喋血妖皇笑了笑,解释道:“转生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过程。先要看透生死,才入得了轮回。心儿姑娘想要化成人,就必须彻底的与之前的兽体断开联系。说白了,也就是之前的兽体,必须死亡。死亡代表着前一世的终结。轮回则代表了下一世的开始。”
“大人,为什么我们化人的时候,没有经历死亡啊。”猪头魅问道。
“本皇问你们,你们四个在化人之前是什么?”喋血妖皇未直接作答,而是换成了引导的方式
“我们是精怪啊。”猪头魅答道。
“你们最初的形态是什么呢?”喋血妖皇接着问。
“小人是一池水,虎形魑是一团火,石头魍是一块岩峭,树精魉是一截朽木。”猪头魅答道。
“本皇问你,这四种东西有血肉吗?有生机吗?”喋血妖皇意味深长的问道。
“这?”猪头魅一怔。
“哎呀,你们怎么还不明白我大哥的意思啊。就是说,你们在转生之前,皆是没有生机的东西。所以,你们为什么没经历死亡,为什么,呃,这个问题还是由我大哥来解释吧。”小阎王本想人前显贵一把。哪知话才说了一半,却是哑口,又将皮球踢回给了喋血妖皇。显然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出人意料的是,喋血妖皇居然会赞同他的观点:“我三弟说的没错。水火石木,皆是没有生机之物。但是,当你们开始生出血肉的时候,便已经是在轮回了。水火木石逐渐消亡,血肉之躯生长,这不就是一死一生的过程吗?”
“可他开始是猪头人身啊。”小阎王问道。
“那是因为他化人的资格还不够,只能幻化出一半。他们现在的模样,不也是煎熬了近万年,一点一点变化过来的嘛。他们拥有的是实力,缺少的是资格。一旦资格够了,他们的转生便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喋血妖皇答道。
遂后,继续说:“而这位心儿姑娘,前世却是神兽,属于有肉身的种族。她的转生需要经历肉身的死亡。别忘了,她只是一头幼兽,能有什么实力来供其转生呢?她拥有的是资格,缺少的却是实力。按照常理来讲,心儿姑娘至少还需要修炼几千年,积累到足够的生机之气之后,才可以转生。此刻的良心兽尚幼,修为尚浅,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生机之气来支撑她的轮回。”
“那她干嘛还要贸然转生呢?”小阎王问道。
“转生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二弟给她吃的巨蛛内丹,无意间促成了她的转生。这种轮回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了。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成功了便皆大欢喜,化为人形;失败了,那便灰飞烟灭,彻底消亡了。”喋血妖皇无可奈何的一笑,解释道。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场风波完全是因为不动如来的意外之举。可能连心儿自己都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轮回转生。
不动如来显然是知道自己惹出来了什么麻烦,更知道这种麻烦所造成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慈悲善念,菩萨心肠的他,是绝然不会让一条生命葬送在自己手上的,哪怕那只是一头幼兽。
亡羊补牢是否为时已晚,他不知道;杯水车薪是否能解燃眉之急,他不知道;沧海一粟能否迎来柳暗花明,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拔刀相助,他知道雪中送炭,他更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那只是和他毫不相干的一条生灵。
他的义无反顾和舍死忘生,终是帮助心儿转生成功。面上的苍白和睡梦中的疲惫,终是换来了小姑娘的平安无恙。尽管他仍在沉睡,尽管他仍未有苏醒的迹象。然而他的脸上,却似乎洋溢着真诚的笑意。
灵巧动人的小姑娘,静悄悄的走到喋血妖皇面前,双腿一曲,跪了下去,情真意切的恳求道:“妖皇大人,小女求求您,能不能施展些神通,救恩人早点醒来呀。小女宁愿用自己的贱命换回恩公的安康。”
感受到这小女孩的肺腑之意,玲珑也走过来,一并恳求喋血妖皇:“大哥,不管成与不成,就请您施展些手段,试一试吧。和尚已经昏睡两日了,任由他这样睡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喋血妖皇面露难色,唉声叹气道:“哎,弟妹啊,不是为兄不肯出力,而是不敢啊。二弟所修习的乃佛门天罡真气。而为兄所修的却是妖元真气。这可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真气,若是贸然输送,实在是不知后果如何。另外,导致二弟昏迷不醒的,并非真气的缺失,而是生机之气的匮乏。这种生机之气,若非轮回转生之时,是不能转嫁的。故此,为兄虽有一身本事,却也是束手无策啊。”
“哈哈哈哈,虽无法转嫁,却可以再生。只要生机之源未破,自有水涨船高之时。”狭小的石压狱里,忽然传来一阵洪钟般的笑声。
众人扭身,循声观望。就见一个道骨仙风的身影,如鸿毛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落到地上,尘埃不起,寸土不扬。
那是一名道士模样的老者,身形匀称,腰脊挺拔,面若三秋古月,五绺长髯,双目精光闪闪,炯炯有神,一件瓦灰色的道袍,印着个“八”字。背后一柄古剑,手拿拂尘。脸上带着三分笑容,七分和气。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浓郁气息。
心儿一见那老者,连忙紧走几步,挤了出去。像只小鹿一样,连蹦带跳的跑到他面前,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悲喜交至,哭一声,笑一声,撅着小嘴,娇柔的语气之中带着一分埋怨:“爷爷,爷爷,您怎么才来呀。”
老者伸出大手,轻轻拍打着心儿的香肩,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盛。那喜笑颜开的模样,俨然是在告诉旁人,他对这小女孩可是疼宠的紧。
崭新的长袍已被心儿的痛哭流涕染上斑斑点点,老者却是不以为意,扳着她的双肩,仔细端详了片刻,关怀备至的问道:“丫头,转生了?”
心儿颔首,轻轻的“嗯”了一声。旋即将老者拉到众人面前,挨着个儿的将一干人等介绍给老者。接着又对大家说:“玲珑姐姐,各位大哥,这位是我爷爷,八殿阎罗,都市王。”
看着众人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心儿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之前只是头小兽,自然不可能是他的亲孙女。以前,每当我被那些罪魂残害、或是杀掉之后。都市王大人便会替我治伤、或是将我复活。久而久之,我便将他当成亲爷爷了。”
也许是爱屋及乌吧,自从不动如来助了心儿之后,大家便拿她当做亲人一样看待。听她说到这老者是她爷爷,众人便纷纷上前施礼。就连喋血妖皇都自降身份,尊称他一声前辈。
老者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说道:“罢了,罢了,老朽不过痴长几岁而已,诸位无须行此大礼。容老夫先看看这位小友的境况吧。”
第七十章 都市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