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曦醒转过来,得知原委后,嘴巴差点没乐歪。
他拖着自己的长袍心满意足地走出去,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穿着一个大褂黑布裤的男人,我定睛一看,差点一下子没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
任曦没理我,拿着个煮熟的白水鸡蛋熟练地在我头顶滚动着。
我揶揄道:“怎么?任二公子突然改风格走乡村非主流路线了?”东风就时常说我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任何事都不会真正放在心上。最后她危言耸听地说了句,这样的人早死。因为随时都可能跳进自己挖的坑里摔死。
此时此刻的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早上发生的事。
任曦呵呵地笑起来,“人帅得人神共愤,穿什么都是范儿。这不,昨天小爷来了兴致披条床单都被某个女(色)狼给扒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吧?扫把星。”
昨天就只有我和他在这里,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这事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况且那时候我睡得迷糊,根本不记得有这么档子事。
我哼了声,语气挖苦道:“空口白牙的,嘴巴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任曦不急不躁地揉着女生头顶肿起来的包,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大概也知道了这许东城可能别的不在行,但抵赖装傻耍流(氓)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笑道:“那今天你早上的尖叫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以为我真对你做了什么吧?你放心,虽然我走了乡村非主流,但我的品位还没下降的这么快。”
任曦的一句你放心彻底激活了我身为女性的自尊心。任曦那语气让我感觉就像人说你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毛五一斤的货,咱小爷瞧不上。
真奇怪,自尊心这玩意明明就是自己的内心在作祟,但人人奉为神明视为珍宝。其实别人的评价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
我迅速回击说:“拜托,今天早上的情况任谁都会误会好吗!还有什么什么品位啊,你的审美观也就停留在大波翘臀水蛇腰这个肤浅的层面上吧。话说昨天晚上你发什么神经,为什么会躺在我睡的床上?”
任曦换了个位置敷,转移话题。“你看你,身材一般,要上面没上面,要下面没下面,而且脾气差,爱生气,做事冲动,名字像男人。”而且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我撇撇嘴,“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除了高点,稍微能看点,家里有点小钱。其他的,全是缺点。”
任曦见我的话顺着他的方向来,松了口气。他也并不气恼,蛇随棍上。“这不就够了?你哟,这头顶上葫芦娃似的包。心塞。”
屋外响起一片嘈杂声,任曦将鸡蛋一把塞到我手上,自个儿跑出去看热闹。我整理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头顶着鸡蛋也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不错,暖黄的阳光洒在屋顶上,在地上投射一片怪异的阴影。村民陆续从刘爷爷房前走过,一路脚步匆匆,似乎今天有什么喜事。我拉住其中一位扎红花的大妈,问道:“大妈,今天村里发生啥事了?这么喜庆?”
大妈转过头来,脸色蜡黄,眼窝陷进去。我被吓了一跳。
大妈说道:“你们就是昨天那俩娃吧?今天来福请大家伙儿吃饭,都到村尾食堂去啦。你们去吃顿饭再走吧。”说罢,大妈就转身离开了。
我随着人流走到食堂去。一路上,我看见道旁的土地大多荒废了,有的种了些黄豆,都是稀稀拉拉,长满荒草。不种地,这里的村民到底是靠什么生存的?
所谓的食堂就是一所村民委员会的会址,房前的升旗杆上的红色旗帜颜色红的刺眼。房子比村民的房子要大点,墙皮生了青苔整块整块地剥落。我走进一看,才发现内藏玄机。
房内粉刷的一尘不染,地上铺了大理石地板。空调、电视电脑一应俱全。中央的吊灯被调成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安坐在席位上的村民的脸上,说不出的吊诡。
刘爷爷给我占了座位,看见我,起身招手。
我走过去坐了下来,桌上摆满鸡鸭鱼鹅青菜,荤素搭配的很合理。我小声问道:“刘爷爷,今天是什么节日啊?”
刘爷爷顿了会儿,悄声说道:“每个月都是这样,一月请三次大餐。吃了糊住嘴,补补营养好办事。
我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玩手机的任曦。任曦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摇头示意我别说话。
说话间,粗嗓子来福站起来,旁边的胖子连忙递上话筒。来福接过话筒,颇有范儿地喂喂了两声,本是调音之用,却在粗嗓子刻意之下,那两声显得滑稽可笑。他咳了两声,说道:“人都来齐了吧?”
原本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村民瞬间安静下来。
来福满意地颔首,说道:“今天又到了我们聚餐的日子,今天呢,我们村子来了两个城市来的贵客,大家欢迎。”
我和任曦站起来,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席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来福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接下来,欢迎我们的朱医生讲话。”
朱医生就是那个尖嗓子。与来福坐在一桌的有五个人,从穿着脸色来看,这估计就是村里所谓的“领导班子”。只是除了来福,其他的全被称为医生,而这胖子就是传说中的“丐帮帮主”。整场讲下来,全是什么大家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一起发家致富,共同富裕。
我暗道,所谓的共同富裕是你们八个人吧。
差不多的话,被这帮人足足讲了一个小时。底下的人不时地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打着忽悠开吃。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又不敢明着吆五喝六地夹菜。那感觉,嗯,竟然还有点小兴奋。
就像是高中武侠言情悬疑书满天飞那会儿,我和同桌埋在书堆下,看到精彩处,一边忍不住赞叹一边还要防班主任教导老头儿。那种偷(鸡)摸狗的滋味儿现在想想还让人有点留恋。
我剥完一个对虾,刚想送入嘴中,一阵狐臭味迎面扑来。我一恶心,白嫩的虾肉就从筷子缝掉在地上,还示威似的弹跳了两下才不甘心地安静下来。
“哎哟,可不能浪费啰,贵着呢。”胖子怪叫了声,弯腰把虾肉捡起来放到我碗里。
我的脸瞬间僵了。
任曦看见我吃了大便一样的表情,呵呵地笑起来。“大哥果然是丐帮帮主的风范,不浪费一分一毫。这粮食可是人民群众的血汗,不能浪费。来,小冬瓜,咱把它吃了。”说罢,用筷子夹住虾肉就要往我嘴里送。
我往后躲着一边推开任曦的手,任曦你个大马屁精,你一天不害我你会死啊?
正躲着,我的实习卡啪地一声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报社门口设了门禁,刷卡才可进入,所以正式非正式的工作人员都配有这张卡。上面有你的基本信息,照片。独一无二。
我一惊,心知不好。
任曦筷子一松,那虾肉就啪地一下朝另一个方向弹下去,还没等胖子反应过来,那只土黄狗箭一样冲过来,含着虾肉连咬都没咬就吞了下去,然后得了便宜似的跑开了。小眼里满是狡黠。
我顺势把证件踩在脚下掩藏起来。
此时胖子的神经还停留在狗抢人食的阶段上,他把眼一横,就要追过去打狗,任曦一下子挡住了。“大哥,你来找我们是有事的吧?”
胖子顿住身子,“哎”了一声。“差点把正事忘了。来福大哥让你们吃完饭到二楼办公室去一趟。”
我转头看向来福桌子,他们那桌人作完重要讲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桌子上的菜几乎没动到过,与村民的满桌狼藉形成鲜明对比。
我问道:“有什么事吗?”
任曦一把拉过胖子,抢白说:“咱男人家的事,女人们少管。胖哥,咱有事到旁边说去,这女人连个虾肉都吃不到,这说明什么?嘴风不严!被这女人听见到处乱说可就不好了。”
胖子被任曦一口一个大哥哄得晕头转向,呵呵地笑起来,领着任曦上了二楼。临走,任曦还得意地冲我挤眉弄眼,把他的手机塞给了我。
我把证件捡起来。
任曦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压根就没碰那虾肉,就算他是有心帮我隐瞒,但你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别人有什么秘密火烧屁股也要告诉你?还不让女人参加,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你不要以为你跟周杰伦一样是摩羯座我就不敢怎么你了。
我嘟哝着,一边看了眼不远处正不时朝我瞄的尖嗓子。
我打开任曦塞到我手上手机,手机屏保是任曦的艺术照。穿着小黑西装,手插在口袋中,后脚跟离地,一脸贱笑。我愈发有种把它摔烂的冲动。一翻机身,一个被乔布斯咬了一口的苹果瞟了我一眼。为了我的肾,我决定还是把它稳稳地塞进背包里。
我舒了口气,回头找刘爷爷和小鱼,却发现这爷孙俩人去座空。或许是回家了。我这样想着,就出了宴厅。空气里总有种若有若无的腥味。
一路上,村民都奇怪地看着我,等我走远后又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像村里来了个女外星人。
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跑到刘爷爷家中。刘爷爷的屋子没锁,屋里由于没开灯异常黑暗,我从光线强烈的屋外走进,一下没适应过来。
“刘爷爷,你在家吗?”
没人应我,屋内安静的只听得到我的呼吸声。我慢慢摸索着向我住的房间走去。一不小心碰到一个开水瓶,它倒地“砰”地一声炸开了。我吓了一跳。不仅是为了开水瓶突然的破裂声,还有从另外一个房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怪异的气味。和村子里的一样,只是味道要稍微浓点。
我正想走过去,门口突然响起尖嗓子朱医生的声音。
第三十五章 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