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即将开始正式实习。我到凤凰街上去买点巧克力糖果之类高热量的食物。女生跑新闻,整座城市来来回回地折腾,有时候你为了一个采访,会需要花上四个小时往返横穿整个武汉。此时,最大的考验就是女生的体力。随身携带一些巧克力能以备不时之需。
“啧啧。”
我背后传来咂嘴的声音,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谁了。我自我催眠着,你没听到,你没听到,没人在你背后,继续挑你心爱的巧克力干果鱿鱼丝吧。
“喂,许东城。买这么多巧克力,你最近是不是增肥啊?也是,看你身无三两肉,一身的排骨,抱着都嫌硌人。”
“借过,借过。”我绕过他,走向饼干区。你大爷,干你半碗稀饭的事,逼你抱了?
任曦跟在后面,“唉,听说你帮警方破案了啊?英勇是英勇,但是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我快速走向干果区,企图摆脱他。你大爷,干你一碗稀饭的事,又没让你拿个保险盒去惩奸除恶。
“唉。”任曦捅了捅我的手臂,“有人告诉我你眼睛哭得跟烂桃似的,别是为了你那个花心大萝卜吧?我悄悄地告诉你,越是长得帅的男人越不可信。”
我停住脚步,想起当年都顾跟我说的话。我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谢谢任大帅的忠告,我会离你远点的。”
任曦一脸奸笑地看着我,那表情就是,唠,是你承认我帅的。还是大帅。
我意识到上当立即闭了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任曦见我要走,长腿一迈挡住我的去路。“扫把星,那天我请你吃饭,你不是说去实习了吗?那请问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正飘荡在武汉的某个公交车里去采访?”
我有点心虚地扒拉选好的零食,结巴道:“因为……因为要……因为要认真做好战略资源储备工作,这样就不会被米国威胁了。”
说罢,我钻了个空,准备逃走,却被手长脚长的任曦一把拉住我的背包。我像只蜗牛似的向前划动着,心里十分郁闷。
“这是个什么世道!不去蹭你饭,不是帮你节约粮食了吗?你怎么猪八戒玩耙子倒打一耙?”
“可是,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一大桌子菜,最后因为你爽约,我一生气全倒掉给楼下阿姨喂猪了,还饿了一晚上。”任曦特意强调那那那么一大桌,看上去他也挺郁闷。
我停止挣扎,小声囔道:“我又没说我要去。”
任曦不客气地拍了下我的头,指了指他头上那块稍短的头发。“这就是你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我一下子被噎住,没话说了。
任曦道:“你说话啊,怎么一口好牙全掉啦。”
我心塞地说:“我能说什么,奴家的命都是大侠你救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大侠你找我到底我什么事啊?”
任曦挑眉道:“都怪你,刚刚我喊你都没应我,我都忘了正事。”
我白了他一眼,自己傻,还好意思说别人笨。“不会是要我帮你追李妤吧?”
任曦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要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我需要你帮忙?笑话。”
我无语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任曦又拍了下我的头,说道:“说话啊,刚刚不是挺欢吗?”
我突然发现我陷入了另外一个死循环。
这一定是场噩梦。
“我想起来了,我来是问你,你在哪里实习?”
“xx日报。”
“其实你算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因为折磨你,李妤就开心,李妤一开心我就开心。扫把星,再见。”
我看着远走的任曦,吓了一哆嗦。这一定是场噩梦。
报社里有个怪老头,姓任名德,五十有余。此老头性格愤青,行事诡异,而且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原本老头年轻时在一中央级媒体当编辑,正干得风声水起时,发了篇在当时看来犯了严重政治错误的社论。被下放以后,老头一气之下回到家乡武汉买起臭豆腐。报社老总无意间经过摊位,因惜其才,就让他到报社里当了个编辑。
任老头负责一个专栏,叫“任说天下”,胡说乱侃,偶尔有惊人之作。如果恰逢老头高兴,比如有读者打电话来骂他和他辩论,就一天一发,但是遇到什么让老头郁闷的事,比如吃菜放多了盐巴,也就一星期一文。
我会把这老头的底细弄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被分到这老头手里当杂役。
这次暑假实习生实在太多,托关系的被推荐的,乌压压地一大批,连还没转正的见习记者手下都有那么一两个小兵。这么一分配下来,我这拿着一沓简历上阵的自然靠了后。
不过实习嘛,简单来说就是打那么一两个月的酱油,一般来说,这里的老师不会像幼儿园的幼教一样笑眯眯地拉着你的小手,然后告诉你好好学将来当大记者科学家,报效祖国长命百岁。酱油打得好坏,还看个人修为。
任老头的座位在角落里,我忐忑地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老头右手拿着电话,左手不断地拍着桌子,正和人争得面红耳赤。周围的老师早已经人走鸟兽散。
如此凶残的场面,就是这老头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放下包,开始收拾老头桌上还没舍得扔两三个方便面盒,满是烟蒂的烟灰缸,比人还高的报纸。
老头还在和人吵什么农业非农业户口的好处坏处,老头觉得这个政策就是过河拆桥,不过从目前的形式看来,他正处于下风,所以急得差点跳脚。
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脚边一个小盆里有一块枯木头泡在水中,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估计是死了。我起身端盆准备倒掉。谁知刚走到半路,那老头一声断喝,跑过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盆。
他吹胡子瞪眼地问我:“你这女娃娃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乱拿人家东西?”
猪八戒耍耙子,倒打一耙。我脑海里瞬间出现任曦的嘴脸。
“老任!想死你了!”
我转过头去。真是妈蛋,说曹操,曹操就到。
任曦兴高采烈的扑过来,和老头抱在一起,像对久别重逢的情侣。我有点纳闷,还真不知道任曦口味什么时候变这么重。
不过,任曦这人的想法也向来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度量。
“噢,原来你是刚来的实习生。刚才误会你了。”任老头向我点点头算是致歉。
我有点惊讶,这老头原来也没传说中那么犀利怪异,忙说:“没事儿,我也有错,本来是不应该乱扔老师的东西。不过,这块木头看上去好像是死了,怎么老师……”
任曦挑眉道:“这叫巴西木,这木的生命力极为顽强。看上去它就是块枯木头,实际上用水泡上那么几周,它就会发芽。扫把星,怎样,我是不是知道的很多?”
我白了他一眼,“任曦,你敢不敢谦虚点?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哎哟!”任曦夸张地叫了声,“我词典里还真没谦虚这两个字,至于我们,我们有一起愉快地玩耍过吗?每次见我,你不是打就是骂,要么就是用你那双死鱼眼白我俩大卫生球。我说,你莫不是喜欢上我,想借此吸引我的注意吧。”
我没说话,找准时机,一个无影脚踢了过去。正中小腿。
任曦吃了嘴巴的亏,没敢惹我,躲到任老头身后一脸幽怨地看着我。“老任,这女人太狠了,万万收不得……”
任老头大笑两声,快言快语道:“这不是你让她分到这来的吗?怎么了?这妹子好哇!竟然把你这只孙猴儿给镇住了,不然你实个习还不把我这给烧了?”
任曦没趣道:“老任,任老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你非要逼我改天把你这天花板给捅个窟窿,让你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任老头同情地看了眼任曦,说道:“捅了个水泥窟窿还是需要你爹那个金窟窿来补,你确定他不会气得让你把那些水泥全吞了?算了。明天你们还有个小伙伴会来,今天也没有什么事,你们俩去街上瞧瞧有没有什么好选题回来报给我。没事别来烦我,有事更别。”
任曦一脸郁闷地走在大街上,我跟着他后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说……有什么事,我好像忘记了。你帮我想想,我好像还没向老师介绍我自己?”
任曦回头呵呵了两声,“得了吧你,就你那名字,许东城,许东城,活像个男人的名字。还是让他老人家多活几天吧。”
我一听就毛了,以前顶多都是别人说我太瘦了需要长高什么的,还没人嫌弃我名字。我不服气地说道:“我这名字取义为‘许一人一心一城’,女生情怀的很,哪有像男生了?”
任曦挑眉道:“你大概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人叫汪东城吗?虽然代言了个月月不痛月月更轻松,我没记错,这汪东城确定是男的吧?”
我哼了一声,“任曦任曦,一看就是不知哪来的娘娘腔。还是你哥哥任顾的名字要顺耳点。”
任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后面,他重施旧计一把拉住我的背包,眼见我挣扎不脱,笑了起来。“许东城,你可少打我哥的主意。他可是名草有主的人,还有一个月就要订婚了。”
我一听来了兴趣,凑到他旁边。“怎么?和哪家大姑娘?”
任曦看了我一眼,用手比划道:“反正比你高,比你白,比你美,比你富,还比你温柔。你嘛,完全没可比性。”
我有点受打击,他(奶)奶的,怎么这世界几个好好的美男全被其他比我高比我白比我美比我富比我温柔的女人给抢走了。今年犯桃花还是命犯太岁遇见克星了?
路边有个戴着旧墨镜的盲人带着自己的小孙女坐在路旁乞讨。我递了点钱过去。任曦也拿出钱包,翻了两下,刷地一声递了张红色毛爷爷。
富人果然是富人呐。我在心里呐喊。
眼见任曦站起来,我转开话题问道:“你好像跟这任老头关系很好?”
任曦道:“你也说他叫任老头了,也没见你叫他许老头,他是我大伯。”
我一见他还来劲儿了,眼见弃包不得,头都没回一反脚朝他踢去。咦,好像踢到了什么……
任曦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招,他闷哼一声,松开我的包,双手捂住大腿以上小腹以下的部位,满脸通红地直跳脚。
第三十二章 报社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