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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跑累了
  得胜门外,风声阵阵,旌旗烈烈。文武百官于门外站成两阵,太监宫女、随从侍卫、三宫六院、四省八部、三十六房、七十二司,皆于门外俯首而立。朝霞映红了半边天,宫墙之下的松柏垂柳随风舞动着枝梢。柏瑾和阮枫麒各自穿着银色的披挂铠甲,明晃晃的护胸铜镜、两臂上的怒龙铸件格外醒目,铜盔上赤色的盔缨、一袭鲜红的斗篷、腰间悬着的佩剑、胯下壮实的战马、身后列队整齐的十万兵将、蓄势待发的战车足辇,在明媚的天空和高高的宫墙之下显得何其威武。
  不多会儿闻听一声冗长的“皇上驾到”,柏瑾与枫麒抬腿下马,众将士与文武百官纷纷拂袖下跪,响彻云霄的“恭迎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颤人心。
  穆天武站定,亲手扶起两位即将出征的将帅,下人端来一个托盘,上有三盅烈酒。穆天武端过一只,柏瑾与枫麒也各自端起自己的酒盅,相敬而干。
  穆天武高声道:“收我疆土,驱除鞑虏,送梁元帅与阮军师上马!”
  两人重新翻身上马,拱手道:“定不辱吾皇使命,尽心杀敌!”
  皇上一挥手:“出征!”
  柏瑾与枫麒勒紧缰绳,高喝一声“驾”便转身沿着青砖铺成的出征大道渐渐远去。
  我从众人中间跑出来,疯狂地追了出去,边跑边喊:“柏瑾,本姑娘等你回来!”柏瑾策马回首,他怔怔地望了我许久,一言不发。好一会儿光景,突然又拽紧缰绳,掉头疾驰而去。出征的队伍渐行渐远,最后连马蹄声也听不到了。
  “我等你回来,要为我活着。”跑累了,我瘫坐在地喃喃地说道。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春丽哭喊着跑过来扶起我。
  阳光格外刺眼,风似乎停了。远处,兵马过处带起的尘土也渐渐安静下来。
  柏瑾……
  仓促间十里寒风,匆匆卷走一袭牵恋。尘埃未落,你已消失在天边云下。
  往后的日子,我似是又害了一场大病,许久不能自拔。太医说我心气不稳,急火渐生。日复一日又是汤药滋补,孰不知我这是心病难痊。
  如此过了六七天,日日几乎是卧床不起,穆天武与君豪都来过几次,探望之余亦是轻言轻语相劝。太医说不可叮嘱太重,穆天武也便稍微说几句好话安慰便罢。日子久了,每天盼着能有书信传来,穆天武每每来访,我总忍不住坐起来问他,可有前线音讯,他只是说也在等。
  直到有一天,我望着满园的粉桃都开得十分好看,正与春丽夸赞着,冯轼匆匆来报:“青荷姑娘,青荷姑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轼你慢些,”我又转向春丽,“去倒杯茶水来给冯轼止渴。”
  冯轼挥挥手,激动地说道:“青荷姑娘,前线……前线……”
  “前线怎么了?”我瞪圆了眼睛急切地等待一个答案。
  “前线大捷!”冯轼说罢,接过春丽递过来的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可是真的?确凿吗?”
  冯轼抹了一下嘴,说道:“当然是真的,确凿无疑!刚刚前线差人八百里加急来报,逍遥城一战,梁元帅斩了梁国三员大将,又设下奇阵以一万弓弩手歼敌五万。皇上高兴得正要大宴群臣呢!”
  “太好了!”我和春丽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一高兴,心情也好了许多。我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就在那日下午陪皇上在御花园作赋时将心中所想慢慢道出。
  “皇上,民女……”
  “嗯?”穆天武看了我一眼和善地笑道,“丫头,有话就说,何必这般吞吞吐吐。”
  “民女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有冒犯,还请皇上海涵。”
  “今日所言,朕皆赦你无罪!”穆天武似乎放下了皇帝的架子。
  我思忖片刻,将要说的话在脑海中形成篇幅,然后娓娓道来:“皇上,民女不才,但民女依稀觉得这宫中似乎不怎么太平。”
  穆天武倒也不恼怒,只是回应道:“你所说可是阮穆之争?”
  “皇上圣明。”
  穆天武用手指在头上轻轻搔了两下,道:“朕又何尝不知晓,只是身为一国之君,一朝之首,须知权衡利弊。派别之争,更甚于外敌入侵,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不在少数。朕只知道,不可偏袒任意一方,更不可一竿子打死。让他们争去吧,只要别争到朕的头上来,朕自然也就由着他们闹下去。”
  “可是朕听说有人觊觎着皇位……”
  “轩辕华?”
  “皇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轩辕丞相始终对当年之事怀恨在心,我早有耳闻他对皇位心有窃窃焉。朕这把龙椅岂是这么好坐的,每多坐一个时辰,都觉得好不安生。但为了天下苍生和列祖列宗的遗愿,朕只得坐下去!”
  我在心中暗想,穆天武还是个不错的主子。这么大度的国君在历史上可是不多见,兴许是他今儿个心情好了呢。那我就趁这个机会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吧。
  “轩辕丞相对您怀恨在心?若是皇上不弃,可否说给民女听听,民女倒是好奇得很。”
  穆天武回过头盯着我,眼神中突然有股凶气,这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少顷,他哈哈大笑,说道:“也罢,朕今天开心,何况都是陈年旧事,说与你听也倒无妨!不是对我怀恨在心,是父皇。当年呀,先帝爷与轩辕丞相和阮丞相都是同道中的好友,这南蛮吴国有个公主,出生得花容月貌,甚是好看。此人非但天生丽质,而且能歌善舞,抚琴作诗,可谓是才貌双全。轩辕丞相当时和朕一样年轻,他出使吴国时对这个公主动了心。按理说,他国之公主,是当嫁给我国之皇帝的,但是父皇闻听轩辕丞相有此心,加之他出使吴国立下汗马功劳,父皇就将这个公主许配给了轩辕华。这公主的才艺很是让父皇欣赏,父皇便赐其穆姓,认她当了皇妹。每当有外邦进贡或佳节初至,父皇必让此女到场,以歌舞答对助兴。久而久之,轩辕华心生醋意,认为是先皇夺其所爱。而阮丞相对此一清二楚,却又因先皇未使其出使吴国而怄气,一来二去,阮慕之间逐渐产生隔阂。与先皇之间也不复从前那般友善无间。阮丞相明知先皇对吴国公主并无非分之想,却并不说与轩辕华听,如此他似乎可以心安理得。”
  “于是这股矛盾攒积起来越来越解释不清,直至今天的局面。”我接过话茬。
  “没错,”穆天武笑笑说道,“轩辕华得此误会自然不敢向先皇讨说法,便日日将气撒在妻子的身上。久而久之,这位吴国公主积郁成疾,在诞下轩辕嘉敏后,便撒手人寰了。”
  “唉!”想不到这轩辕华也是有苦衷的,我叹了口气,“民女该死,竟然惹得皇上这般不悦。”
  我匆忙下跪,却被穆天武轻轻扶起:“都是陈年往事。朕心里觉得替先皇亏欠轩辕华的,故而对他觊觎皇位一事始终装作不闻不问。朕料他不敢乱来,相信必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那皇上觉得阮丞相其人如何?”我试探性地问道。
  “阮丞相是朕的舅舅,他纵有千般不是我又当如何呀?话说回来,其实这几年,阮丞相在私底下闹得比轩辕华厉害啊。朕这是一忍再忍。”
  “民女觉得,自古都是丞相替君主担着重任。眼下的境况却大有不同,丞相不但没有给皇上您分担,反而成为了皇上的负担。民女认为,应当有个人帮助皇上分担一下。”
  “唉!朕又何尝不想!”
  我壮着胆子对他说:“民女觉得有一人可用。”
  “嗯?说来听听。”
  “麟武王。”
  “哼!他这个废物,有何能耐!”
  “皇上,”我上前一步说道,“古人云,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小王爷空有麟武王这一称号,却没有实权在手为国效力,为朝廷尽忠。民女觉得,您贵为九五至尊,无论对自己的亲弟弟有什么成见,都应该暂且放下。况且民女早就与小王爷相识,王爷乐善好施,单纯质朴。您久居深宫,不知民间对小王爷评价有多高,百姓称其‘皇家侠士’。我不止一次看见小王爷在大街小巷捉贼擒赃、施舍穷苦,就连乞丐中的都流传一首民谣赞颂小王爷,民间的孩子都能背诵得朗朗上口。”
  穆天武微微抿了一口我沏好的茶水,然后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哦?有这等事?”
  “那是当然,民女若是说谎,就自断舌根!”
  “是怎样的歌谣?可否背诵一段与朕听听。”
  我笑道:“皇上您听好了哈——叶城有个大侠士,紫发靑毡好忠良;施舍穷人不间歇,捉贼擒赃日日忙;若问侠客何许人,无门无派非草莽,他是皇室麟——武——王。”
  “哈哈哈哈……”穆天武不禁爽朗地笑起来,“好啊好啊,还真是朗朗上口。”
  “皇上您看,小王爷这么优秀的人您整日不许他议政、不许他参事,对人家多不公平。”
  “朕早就说过,要将这御林军交付与他,他迟迟不肯接受。朕心里何尝不生气啊?”
  “那御林军统领一职被两个丞相反对来反对去,小王爷怎敢接受,这样的状况换成皇上您,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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