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瑾点点头,说道:“有道理。”
就在这时,黎妃颤抖着说道:“无常老爷,您来啦!”
春丽吓得紧紧抱着我,我也立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便紧紧依偎在柏瑾身边。只见黎妃缓缓转过头凝视着君豪,说道:“武儿,额娘走了……”说罢,便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君豪声嘶力竭地叫了几声“额娘”,最终无果。
黎贵妃吃了一生的苦头,现在,她走了。像一个千百年的挣扎后挣脱枷锁的灵魂,终于自由了。
翌日,穆天武得到了这个消息,却也只是草草地安葬了黎妃。黎妃最终没有说出是谁对穆君豪下了毒,但我们至少知道怎样可以救君豪了。那日,我见到了太后,听闻黎妃去了,她的表情反倒十分轻松。阮雪在她的身边,一句一奉承。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仍然不敢肯定。
不久,阮丞相和轩辕丞相在朝堂之上又一次吵了起来,穆天武十分苦恼,便早早地退了朝。而也不知怎的,我和柏瑾的事竟然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来煦颜宫找过我十数次。我这儿算是热闹了,阮雪也来我这儿闹过不少次。最后我干脆和盘托出,不仅承认了和柏瑾的关系,还对着穆天武说:“本姑娘已经怀了柏瑾的孩子!”
据说,那次在文枢阁,穆天武吟咏着伤感的诗词,整整一夜未眠。
自从黎妃死后,再也无人提起那晚的事,无论是穆君豪还是柏瑾,或是冯艳、春丽和我,都若有若无地回避着那晚在冷宫之中发生的一切。
没有人忘记要给君豪寻找解药,也没有人忽略要去寻找关于飞凤图腾戒指的始末。更多的,是如同柏瑾所说,伺机而动。皇宫不是动物园,真要出去,需要想法子,并且是万全之策。
是夜,穆天武宣我进文枢阁。入了正堂,我看见了柏瑾。穆天武这是要做什么?我心中暗自嘀咕着。
“一位是我渴慕的女子,”穆天武一边命婢女沏好茶,一边说道,“一位是我的镇国王侯。”
闻听此言,我自知是没什么好事,便悄悄低下头。偷偷瞟了一眼柏瑾,他正全神贯注地品着杯中之茗。
一阵长久的安静之后,穆天武突然大笑起来,开口道:“镇国侯,你好大的胆子!”
柏瑾和我同时怔了一下,他屈膝在地,双手拱过头顶,戚戚道:“臣不知圣上如此动怒,所为何事?”
“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穆天武拍案吼道。
“臣……不知。”
“好啊好啊!那朕就说给你听!”皇上说着,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言下之意似乎是要将我牵扯进话题。
搞什么啊,大晚上不让人睡觉,像老师训斥学生一样,弄得好像我小学二年级不好好学习被班主任拽进办公室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老师也会比他穆天武温柔得多,至少班主任发火的时候还不至于要学生的项上人头。糟了,我的目光和皇上的眼神碰触到的那一刻,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油然升起。
“梁柏瑾,你身为开国功臣府邸之后,又是我叶城响当当的镇国王侯。你居然做出欺男霸女之事,你说,按照本朝律法,你该当何罪!”穆天武的拳头狠狠敲击在台案上。又似乎敲击在柏瑾和我的心上,全身的血脉不禁为之一颤,每一根神经都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柏瑾瞪大了眼睛,我分明看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流淌下来。
但他依旧故作镇定地低垂着脑袋对穆天武回问道:“陛下责问微臣欺男霸女,臣实在不知道此罪何来。臣斗胆问一句,欺谁家之男,霸何人之女?陛下倘若有确凿证据,臣甘领此罪,但现在臣着实不知啊。”
穆天武的眼睛瞪得像灯泡那么大,他用手一指我,怒喝道:“你好生地会装无辜!青荷姑娘腹中胎儿可是你的?”
我的嘴巴张成了圆形,柏瑾一头雾水地望着我,一旁的太监脑袋快要耷拉到裤裆里去了。穆天武棱角分明的脸庞如铜镜般冰冷。
半晌,我的耳边只有长久的寂静。
心里有个声音催促道:“快呀,傻愣着干什么?”
来不及多想,我赶忙跪到柏瑾的身边,低下头对皇上说:“我俩其实是真心相爱,他没有欺负民女,圣上您怎么能说梁侯爷是欺男霸女呢?”
“真心相爱?笑话!梁柏瑾,你可有把青荷姑娘当作心上人?”穆天武顺便又补上一句,“虽然朕一直要说纳青荷姑娘作妃,但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这个挨千刀的穆天武,你这样一说,不就是等于在警告柏瑾不要和你抢女人嘛!坏蛋,十恶不赦的坏蛋!柏瑾若是承认与我情投意合,就是跟皇上过不去;柏瑾若是不承认,便要担下这个“霸女”的罪名。
我转过头,发现柏瑾也正盯着我,似乎在耗费巨大的勇气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而此刻的穆天武更像一个等鱼上钩的垂钓者。我和柏瑾的目光交融在一起,他不言,我不语,就这样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工夫。柏瑾终于开口道:“回皇上话,微臣……”
穆天武伸长了脑袋急切等待着一个答案,他喃喃道:“朕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可辩解的。”
“微臣确实与青荷姑娘真心相爱。”
“你撒谎!”穆天武似乎极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微臣不敢!”
“梁柏瑾你分明就是在撒谎!”
见大事不好,我赶忙辩解道:“皇上息怒,民女已经在梁府作为门客居住了半年之久,早已与柏瑾情投意合。我与梁大人真心相爱,难道这也是罪过吗?”
“你……”穆天武一时语塞。
“无论什么朝代,不管哪位君主,难道富家弟子爱上无名丫头就叫强霸民女吗?青荷已有身孕,是梁大人的孩子不错!故而青荷斗胆,请皇上成全我两。”
穆天武瘫坐在龙椅上,长吁短叹。太监慌忙上前又是捏又是揉,生怕万岁爷有个好歹。
“皇上,”柏瑾突然说道,“微臣愿领一死!”
“柏瑾你……”我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穆天武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甩了甩手,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声:“也罢也罢,你梁柏瑾若是死了,那就是陷朕于不义!天下人怎么看朕这个一代雄君,那还不耻笑死!”
“那皇上您的意思是……”柏瑾窃窃地问道。
“好生待奉青荷姑娘,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绝不轻饶你!”穆天武用食指对着柏瑾点了几下。
我心中窃喜,哈!穆天武这个魔头居然也会服软,亏了他还想做个明君,要不然这要是遇到哪个纣王一样的杀人不眨眼的暴君,我和柏瑾说不定已经做了亡命鸳鸯啦。
柏瑾赶忙叩头拜谢,高声道:“臣,谢陛下恩典!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啦行啦行啦!”穆天武挥挥手说道,他又眯着眼睛看着我,“丫头,人家柏瑾都谢过我了,你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啊。”
我只顾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跟柏瑾共创美好未来,一副宏伟的爱情蓝图已经在我的脑海中铺展开,我脸上的表情洋溢着幸福。
柏瑾用手拽拽我,提醒着:“哎,哎丫头!你傻乐什么呢,皇上跟你说话呢。”
“啊?噢,嗯……呃……皇上您刚才说什么呢?”我这才从刚才的傻相中分离出来。
“朕说你太放肆。”穆天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应道。
柏瑾又低声提示道:“还不快叩谢皇恩。”
如梦初醒似的,我赶忙叩首拜谢道:“民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咦?怎么好像多说了两个“万岁”
穆天武苦笑一声,说道:“你这是想让朕活到哪一世去呀。”
说完,我们都笑了。
往后的几日,我似乎多半成了皇上身边的女书童,每天退了早朝我就在后花园或者文枢阁陪穆天武舞文弄墨、答辞对赋。噢对了,他们管这叫侍读。阮雪自然是不乐意的,她依旧时常冷言冷语相对,但穆天武的耐心比我有限,所以我们的晴贵妃每每离开多半是被皇上吓跑的。
用穆天武的话说她就是——不读诗书好比草莽,胸无点墨可谓村妇。
但是这事儿很快传到了阮丞相的耳朵里。那一日,我正出了后花园,与春丽回往煦颜宫。却不慎碰见了阮丞相。
他走过来,殷殷地笑着,说道:“青荷姑娘,近来可好?”
“阮丞相,”我慌忙施礼,“丞相不在朝堂之上,不进书斋之中,何故会在此?”
“老夫就不许清闲片刻?”
“小女子并非此意。”
“老夫知道,姑娘与犬子枫麒交情不浅,冒昧问一下,皇上可知此事?”
我摇摇头,问道:“丞相此言何意?”
他捋一捋胡须,哈哈一笑,说:“当今圣上、梁柏瑾、枫麒,听说还有麟武王……”
“民女不太懂丞相的意思,敢问丞相,可否明示?”
阮丞相斜着眼睛,端详了我一会儿,轻声说道:“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有这么多俊美的男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不禁有些怒气,心中不爽,便严肃地对他说道:“丞相何出此言?我与柏瑾恩爱是真,皇上让我作为侍读相伴,麟武王与令郎都是民女结下的良师益友。您身为一朝元老,怎可出此言论?”
第九章 装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