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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噩梦
  君豪笑着会意地点了点头。嬷嬷面无表情,整张面孔阴郁得如同死人一般。她又咳嗽了一阵,说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这里可是许多年不曾来过这么好些人了……”
  一边说着,便将我们让进了这个空旷杂乱的宫院之中。她在前面一瘸一拐地带着路,步履蹒跚得随时可能会跌到。穿过一个天井,又绕过几处小径,来到一个上了锁的门前。嬷嬷用她那脏兮兮的满是老茧的手拿出钥匙开了锁,说道:“进去吧,进去吧,已经子时啦,王爷早点出来。”
  穆君豪点了点头谢过嬷嬷,我们便进了这个破败的院子。院子里的杂草已经快要长到齐腰深了,一棵枝叶落尽的老树上栖着三两只寒鸦,见有人来,惊得哇啦两声飞走了。
  “这里……着实不像是可以住人的样子。”我喃喃着。
  正厅的门窗,窗户纸已经残破不堪。打开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端坐在正门,破烂褴褛的宫衣、污浊不堪的面孔。她抬起头露出冰冷的笑脸,用一种狰狞而兴奋的声音说道:“武儿,你来啦?”
  我们都愣在那儿,像一群被吓到的孩子。
  君豪和柏瑾将屋子里的蜡烛全部点亮,这才少了一丝骇人的气息。
  我走近细细观察着黎妃,她脸上的皱纹像凋零的落叶上的纹路,苍老而干枯。但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有着端庄的举止,灵秀的双手和姣好的面容。这一切是能看得出的,然而她怎么会落得这个地步,如今这般惨象看上去,俨然已经是个废人。
  穆君豪轻轻走到黎妃身边,屈下一只腿跪在她的脚边,唤了一声:“额娘,孩儿看您来了。”
  “武儿,”黎妃伸出树枝般粗糙可怖的手掌,“武儿,额娘昨晚看见无常老爷啦。”她说完,咯咯地笑了两声。
  春丽惊吓得躲在我身后,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
  “额娘许是做了个梦,”君豪握住黎妃的手,“莫要乱想,孩儿给您带了些吃的,江南府进贡来的桂花糕和橘皮糖,孩儿带给额娘尝尝。”
  说着,君豪从袖囊中取出些吃的东西。黎妃笑笑,夸赞了一句又说道:“我是真的见到无常老爷啦,他跟我说,今夜丑时就带我走呢。”
  我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不禁在想,距离丑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这黎妃所说的话怎么让人感觉怪怪的。
  “额娘,只是个噩梦,咱不去想就好。额娘乖,孩儿喂你。”君豪一边说一边将剥开的糖糕往黎妃嘴里送。此刻,黎妃的脸虽然饱经沧桑,不是很好看,但她的表情却显得幸福而知足。
  对于我们这些人的到来,黎妃仿佛视而不见,她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这时,柏瑾拍拍君豪的肩膀,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穆君豪缓缓问道:“额娘,孩儿……孩儿最近觉得自己这头发有些难看,想变回黑色,额娘觉得如何?”
  黎妃的表情突然僵滞住了,她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君豪。少顷,她伸出手抚摸着君豪的头发。“武儿呀……”黎妃欲言又止,两行老泪纵横在沟沟壑壑的两颊。
  君豪赶忙问道:“额娘你怎么了?为何哭泣?”
  黎妃摇摇头径自啜泣着,许久才说:“你当初怎么就喝下去了呢,都怪额娘不好,都怪额娘不好啊!”
  喝下去了?她在说什么?难道是……
  我走到黎妃左侧的身后,这样就能让君豪看见我了,我用口型向他传递着信息:“问下去,继续问下去。”
  君豪慌忙照做,问道:“额娘您在说什么?当初喝下什么?”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黎妃仰天痛哭,“她为何要害我的武儿,为何如此狠心啊!”
  我们几个人的眉头愈发紧皱,似乎真相在一点一点浮出,但黎妃口中的“她”究竟指的是谁呢?
  “额娘!额娘!您快告诉孩儿,您说的是谁?”
  “你斗不过她的,武儿,这个仇我们是报不了的……”
  “您倒是告诉孩儿,是谁呀?”君豪晃动着黎妃的手臂追问着。
  黎妃长叹一声,说道:“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何须如此呢……”
  柏瑾实在忍不住了,就站出来说道:“黎贵妃,我们知道令郎发色与众不同的原因是他中了奇毒,其它暂且不说,我们怎样才能帮他找到解药?”
  黎妃瞪大眼睛看着柏瑾,喃喃道:“知解药配方者皆被处死,宫中无一幸免,但有一人,或许他知道。”
  “谁?”
  “司马靖桐。”
  柏瑾大惊失色,眉梢狠狠跳动了一下。穆君豪的手也颤抖了一下,随之跌坐在地。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道。
  柏瑾六神无主地看了看我,慢慢说道:“司马靖桐,又号黄鹤真人,隐居在天上之上,雪域之中。此人据闻乃成仙得道之躯,天文地理、千疾百病、练兵治国、古往今来,莫不通晓,据说可前知五百,后算千年。但其所居之所,须经过骷髅之海、死亡戈壁,通往天山之路,据说妖魔阻路、匪患重重。先帝曾先后十年派遣六支武艺高强的侍卫队前往邀请此人出山,但都有去无回。江湖上关于此人的传闻已流传至少有四五十载,从先帝至今,却无一人真正见过这个黄鹤真人。”
  我虽然是无神论者,却也被这一番神秘的说法惊得心中略有凉意,我喃喃道:“难道说,这奇毒非此人不可解开,难道说……王爷只有等死?”
  柏瑾没有说话,我们的目光都落在君豪身上,他的脸上似乎再也没有开心的痕迹。我这样想着,心里一阵悲伤,一只手情不自禁地转动着手指上老祖宗给的那枚戒指。
  “你!”黎妃一副狰狞而惊讶的表情冲我喊道,“戒指……你的戒指……”
  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倒吸一口冷气,黎妃从椅子靠背上慢慢欠起身子,她的手向我伸过来。
  柏瑾、冯艳、春丽和君豪,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我手指上的戒指。
  “格格,格格,让我看看你手上的戒指。”黎妃伸出手,一副极端渴求的姿态。
  我望向柏瑾,不知如何是好,说实话,我还真的不敢太过于接近这个老态龙钟的贵妃。
  柏瑾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些许肯定。我缓缓抖动着手指,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到黎妃面前。黎妃用左手轻轻握住我的手,右手在我戴戒指的无名指上轻轻抚摸着。我能感觉到隐约如同带着一层冰霜的树皮擦过手指,黎妃的手冰凉得几乎失去了温度。
  “娘娘,您……”我欲言又止。
  “你叫我什么?”黎妃笑逐颜开的问道。
  “娘娘啊。”
  “娘娘,咯咯咯……”这一笑似有自嘲的感觉。但是她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抽泣道:“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我啦,就连昨晚无常老爷都叫我的名字呢。”
  我没有说话,她盯着我的戒指看得出神,然后皱了皱眉头说道:“一模一样啊……”
  “娘娘您说什么一模一样?”
  “我年轻那会儿,也有个年轻人戴着这个戒指出现过,他那会儿和你们年龄相仿,十八九岁。正月十五那天,我带着丫鬟去集市上挑选首饰,他就在我旁边。他许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子。我在集市上又见过他第二次,他对我笑,手指上有个明晃晃的戒指,飞凤的图案,和你这个一模一样。”
  听完这一说,我不禁惊呆了,难道这个人也和老祖宗有什么联系?我不知道,一时间脑海中更加混乱了。
  黎妃对君豪说:“武儿,去,拿我的首饰盒,在铜镜下面。”
  穆君豪愣了一下,便慌忙去找,将那个已落满灰尘的首饰盒递到黎贵妃手中。黎妃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的脂粉都已经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儿。她将放脂粉的夹层抽出,里面有个丝绢,层层打开之后,是一张泛黄的宣纸。
  “是什么?”柏瑾慌忙向前凑过来。
  黎妃将宣纸递给我,说道:“打开,打开看看。”
  我轻轻将宣纸展开,一个美男子的画像展现在众人面前。画像的右下角,还特意单独画出了戒指上的图案,果然,和我所戴的戒指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这是?”君豪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黎妃。
  “这就是那个男子,自第二年的正月十五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们所有人似乎陷入到一个更大的谜团当中,我感到一阵长久的耳鸣,脑海中的记忆支离破碎,怎么都拼不完整。
  黎妃咳嗽了几声,道出一句惊人的话:“我找一位相师看过,他告诉我,我命犯黄鹤。
  我听过命犯桃花、命犯血光,倒是第一次听说命犯黄鹤。正当我更加不解的时候,柏瑾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喃喃道:“难道说……”
  “柏瑾兄,你明白了什么?”君豪问道。
  “黎妃的意思是……这画中之人……就是黄鹤真人。”
  “这说不通啊,”冯艳反驳道,“传说中的司马靖桐是须发皆白的仙道,可这画上分明是个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的美少年啊。”
  我站起来,似乎悟懂了什么,就说道:“不见得,瑾,你说过,关于司马靖桐的传闻大约已有四五十载,假若他不是个仙家,是个普通人呢?”
  “如此,也已是年迈之身。”
  “这就对了!”我说道,“小王爷所中的毒,老祖宗未完的遗愿,我手中的戒指,也许都与此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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