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平,刚才我和雪兰也说这个问题了,我还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你也知道,将来我和安邦只好是跟着芳草或者是芳菲生活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我们是到芳草那里合适还是到芳菲那里合适?”陈雪岩看着刘艳平问道。
刘艳平动了一动,抬起手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什么回答,因为关系重大,再说了一个人一个看法,别人的话又怎么能够合乎陈雪岩的心思?刘艳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无法得知陈雪岩的想法。这件事情,就是让她选择,她也为难的。芳草比较聪明,芳菲比较老实,老人的选择是那个孩子适合自己就选择那个的,究竟那个孩子会在自己行动不便的时候不嫌弃呢?人人都是说的好听,到时候也许就变了的,这个情况很正常。刘艳平怎么能够判断芳草和芳菲谁会对爸爸妈妈更好一些?陈雪岩的这个问题,刘艳平觉得很难回答。
陈雪岩看到刘艳平不做声,笑了,“这里都是自家人,又没有外人,咱们也就算是商量这个事情吧,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只是要你给我参考一下,不是让你做决定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刘艳平斟酌着说:“两个孩子都不错,我觉得你们无论跟着她们谁,她们都不会错待你们的。芳草聪明一点,芳菲实在一点,两个孩子各有长处。要说是跟着谁更好一些,真的没法子说,都是自己的女儿,一样的。”
陈雪岩知道刘艳平也会这样说,谁都不敢给她做决定的,也没办法说。她盯着刘艳平的眼睛问道:“假如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是选择芳草还是芳菲?”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刘艳平看到陈雪岩这样看着她,知道陈雪岩对她的看法真的很重视,也就把她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要是我的话,我还是选择芳草的,因为芳草在碰到事情的时候比较会处理一些。芳菲老实,碰到事情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点上或许不如芳草,我也就不再去为难她了。”当然,刘艳平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下这样的结论仅仅是自己的直觉,没有道理的。
陈雪岩点点头。
何晏一如既往地在下班回来后做了晚饭。他走进卧室,轻轻拍了拍刘芳菲的脸,说:“起来吃饭了,懒猫。”
刘芳菲破天荒没有理他,仍然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何晏站在床边看刘芳菲没有动,伸手强行扶起她来,说:“吃饭了吃饭了,没有听见我说吗?装什么呀,‘装死的狐狸’。”何晏说着,用手指去点刘芳菲的鼻子。
刘芳菲没有等到他的手指落到自己的鼻子上,突然伸手“啪”地打在了何晏的手背上。何晏吃痛,赶紧缩回了手,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这是怎么了,不识好歹。”
刘芳菲脸上毫无表情,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仍然躺了下去,背对了何晏。何晏心中不快,心说“谁惹你了,好心好意叫你吃饭,给谁脸色看?”他很生气,转身离开了刘芳菲。
刘芳菲看着何晏出去,知道他是生气了。但是,她没有去管何晏生气不生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着自己的心,——那就是自己的病!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得的这种见不得人的病?她不知道别人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她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做人的,为什么有了这种让人看不起的病?她连怀疑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如果是何晏有了这种事情的话,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而且,就算是何晏传染了自己,也是他先有啊?何晏好像没有这种病吧?他从来没有说过有什么不适的,也就是他没有这种病了。那么自己的病又是从何而来?刘芳菲有点怕,甚至是恐惧。万一自己说出来,何晏不接受呢?会不会认为她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这样的话,她的家庭……刘芳菲怕极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想要活命的话,病是需要治疗的,而且这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恐怕是这个家要倾其所有才够这笔费用。刘芳菲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怎么有心思去吃饭?怎么有心思搭理何晏?她想哭不敢哭,怕何晏看见。
何晏再一次地走进来,冲着刘芳菲的背,很不高兴地说:“你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连饭都不吃?你有什么功劳,连吃饭都要我三请六叫吗?”他是不悦的。本来好好的,刘芳菲突然给他脸子看,当然他不高兴。做熟饭,还要请,他觉得他实在是够好,刘芳菲太过分。
刘芳菲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这样对待何晏,他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很体贴,她没有理由这样对待他的。于是,刘芳菲说:“你和孩子吃吧,我不想吃。”她的声音带着难过的哭音。
何晏走到她的面前,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刘芳菲说:“没有。”
“那就吃饭,起来吃饭。”何晏说。
刘芳菲在何晏的“命令”中坐了起来,坐起来的她感觉到头晕眼花。她默默地跟着何晏走出卧室,走到了餐桌旁。
刘芳菲吃了一些东西,当然吃了一些什么,她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味道。
终于,挨到了晚上休息,刘芳菲知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告诉何晏的。忽然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何晏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急急地问。
“何晏,”刘芳菲抽泣着,语不成声:“我……我有病了,……是性病……”
说完了,刘芳菲睁着眼睛看何晏的反应,她怕到发抖,就算被枪毙的犯人在临刑的那一刻,也不过就是她的这个样子吧。
何晏听了刘芳菲的话一下子呆若木鸡。
屋外,风很大很急,很尖锐,带着很响亮的哨音,掠过。
突然,何晏跪在了刘芳菲面前。
何晏的这个动作,很快很急,“轰”地一下,在突然间,他的身体就像一座山,横在刘芳菲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呼吸,堵住了她的思维。刘芳菲骇然之下,一阵窒息,她没有明白何晏的意思,又像什么都明白了。她定定地看着何晏……
她的目光是迷茫的不解的,也是困惑的朦胧的,过了片刻,又是疼痛的受惊的。刘芳菲用尽力气瞧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在她的心目中是她的靠山的人。
一直以来,她把自己整个人生都依附在了他的身上,她对他百分百的信任百分百的依赖,他是她的太阳,他是她的崇拜,他是她的神,几乎,她的生命都是因为他而意义重大。
此刻,她的目光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呆呆坐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一下,连思维都没有了,仿佛生命从她的体内一点点地消失……
风更大更急,张皇失措夺命般地逃窜。
何晏叫道:“芳菲……”他的声音也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可是却弱到无法听清。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含混,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经过了千山万水而来。他的声音清晰也罢含混也罢,反正他的声音惊醒了刘芳菲的目光。刘芳菲重新把自己的目光聚拢了起来,扫到何晏的脸上。
何晏也正用惶恐和绝望的眼神看着她。
刘芳菲的目光凄惨、绝望,充满了疼痛和哀伤,含着悲苦和幽怨,就那样看着何晏,有爱和怜惜,有恨和排斥。她的目光,耗尽了她的感情。“看来,我真的是性病了。”刘芳菲说,很艰难。本来,她是想要何晏否定的,她怀疑医生是误诊,想要何晏告诉她医生是误诊,因为刘芳菲相信何晏。
何晏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他不敢说话,只是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刘芳菲。刘芳菲不知道他在祈求什么。
“你是说,我的病就是性病了,真的是性病了。”刘芳菲用尽力气在重复。
“我……”何晏嚅嗫道,他不知道他该怎么说。他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什么你,你说!”刘芳菲追问。
何晏的头低下,低下……
“有了性病的人是我,就算是死的人也是我,又不是你,你什么你?”刘芳菲近一步逼问。
何晏的头已经完全地垂了下来,就像脖子没有了骨头,无法支撑脑袋的重量,“芳菲,我……错了。”
“什么?你哪里错了?”刘芳菲就像突然被火烧了一下似的,“是你吗?你哪里错了?”
何晏的声音极低,低到就像蚊子的声音:“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虽低,但是在刘芳菲的耳朵里面却是晴天霹雳。“何晏,我看错了你,我——看错你了。”刘芳英嘶吼着说。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是,是我——对不起你。”何晏说。
刘芳菲又点点头,说:“好,很好,何晏。我总算明白了你,我总算明白了你的心……”突然,刘芳菲扬起手来,重重地给了何晏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在何晏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紫色的掌印。等她的手收回去以后,那个掌印以真实的姿态在何晏的脸上狞笑着。何晏却笑了,他说:“对,打得好。我该打,你打得好。”
第三十五章 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