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草笑着说：“我没事做啊，就看着爸爸吃饭。”
　　饭后，刘芳草把暖瓶里面的开水倒在杯子里，然后用另一个杯子来回去倒，等到水成了不冷不烫的温度时，再把各种瓶子里面的药片按照说明取出合适的数量倒在手心。然后，她一只手拿着药片，一只手拿着水杯来到爸爸面前。冲着爸爸一笑，说：“爸爸，咱们吃药。”
　　刘宏胜看着女儿，微微一笑，然后他把刘芳芳手里的药片捏起几粒放到口中，在从刘芳芳手里接过杯子喝一口水，然后再把水杯给了刘芳芳，又从刘芳芳的手里拿起几粒药放到嘴里，再从刘芳芳的手里拿起杯子喝水……如此反复几次，才能够把药片吃完。
　　刘芳草每一次为爸爸做事，都是脸上带着笑容。她的笑容温暖而晴朗，让人想起冬季中午时天上那一轮红红的太阳。每一天不管有多少次，每一次不管有多少时间，她的笑都是始终如一的，每一次都像第一次，耐心而细致。
　　刘宏胜每天都需要锻炼，刘芳草和刘芳菲以及陈雪岩陪着他锻炼。最开始的那几天，刘宏胜因为身体的僵硬，几乎是被别人拖着走的，刘芳草架着他没有多少知觉的右半个身体，刘芳菲架着他左半个身体，让他往前迈步。他的右脚在开始的时候不会往前挪动，陈雪岩蹲下身子把他的脚往前拿。没有走多久，刘芳草的汗水就涔涔地流了下来，刘宏胜没有知觉的身体实在是太沉重了，等到她支撑不住的时候，刘芳菲赶紧替换，姐妹两个轮换着架起爸爸往前走。
　　过了几天，刘安邦进步很多，他的右脚能够往前移动了，看到刘安邦的进步，母女三个人都很高兴。
　　刘安邦自己也非常高兴，他说：“我好好锻炼，自己会走路了，就不用你们帮我。”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以前那样流畅，但是基本上也恢复的清楚了。
　　“爸爸很快就能自己走路的。不过不要着急，慢慢来。”刘芳芳笑着说。
　　“是的，总得有个过程，着急也不解决问题的。”刘芳英说。
　　陈雪岩笑着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又看看刘宏胜。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连累你们了呀。”
　　刘芳草努起嘴巴挣大眼睛，做了一个怪像，说：“没有呀，我们不知道呀。”
　　“哈哈哈。”刘芳菲也笑着说：“就好像我们将来不老似的。”
　　饭桌上，刘宏胜稳稳地坐在那里，刘芳草把所有的菜都分别夹了一些放在一个盘子里，又把盘子放到离爸爸最近的地方。刘宏胜左手拿起了筷子，慢慢地把菜送到了嘴里，他的动作很别扭很慢，但是已经能够用筷子了。
　　“……那天你再次为我流下泪，你可知它已化作伤痛，滴滴落在我心扉，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看我时那难忘的眼神，我不会……从一小就给我最多保护的那个人，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一直的抽烟不说话，我独自离开，想找另一种生活……”
　　声音不大，从客厅里面传到了餐厅里面。
　　刘艳平和刘芳草正在忙，就着这略带一丝伤感的歌声在那张餐桌上忙。刘芳草弯着腰，她的右手里是一根细小的擀面杖，左手拿起了一个板栗大小的面团，放在自己面前的案板上用力按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捏起了边缘，右手的擀面杖放在在面团旁，随着左手里面团的旋转往前推动，移后再往前推动，几下就成了一个圆圆的面皮。她的动作快而熟练。
　　刘艳平把刘芳草擀好的面皮拿起来，摊在手上，然后从面前的盆子里面夹起肉馅放在面皮上，双手一握，一个很精致的饺子就做好了。她的动作也很熟练。
　　“你爸爸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这阵子累坏你们了。”刘艳平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饺子对刘芳草说。
　　“也没什么，只要我爸爸能够快些好起来，就算我们累一点也值得。”刘芳草没有抬头，她的手照原样动着。
　　她们是一边包饺子一边说家常。
　　刘艳平又把一个饺子放到平整的大盘子里，说：“你爸爸恢复挺快的，用不了多久就能自己料理自己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忙你们自己的事情了。你们都有家，家里都是一大堆的事情呀。哦，你在这儿也都好长时间了，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吧？”
　　刘芳草心里说，“怎么会没有事情？只是家里再重要的事情都比不上让爸爸健康这件事情重要。”她不知道女儿究竟长成怎么样了，哪怕很短的时间她也觉得女儿会长大很多。上次张新志来看爸爸时说女儿很乖很听话的，这让她放心不少。电话里面女儿也说她会听爸爸和奶奶的话，让妈妈好好照顾姥爷的。刘芳草想起女儿心中涌起了母性的温柔，女儿的乖巧懂事也让她欣慰。还有——也不知道张新志把家里弄成什么样子了，她很是惦记。
　　但是，刘芳草不会说这些，她不愿意在婶婶面前唠叨这些，所以只是说：“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羽佳中午就在幼儿园吃饭，早晚家里有张新志在，星期日的时候张新志上班羽佳就去了她奶奶那儿，我也放心的。”
　　“哦，有你婆婆给你照顾孩子，你就放心好了。”刘艳平说。
　　刘芳草一笑：“是的，我也倒是放心。就算不放心也没有办法，我不在家里也就是乱一点也没什么，我回了家在收拾没什么关系，终归是爸爸要紧。”
　　刘艳平叹息说：“还是离得近一些好，女儿找婆家不要离得太远了，要不有什么事情的话都靠不上的。你看看安洁，我将来还能靠得上她？”
　　刘芳草说：“婶婶不要这么说，肯定能靠得上的，家里有事，她再忙也得回家。”
　　刘艳平摇摇头：“能够回几天家？还不是和芳卿一样？”说着叹气，“怎么说老人老了的时候，也要和儿女生活在一起的呀，一旦有个疾病什么的，照顾起来方便，儿女离得远了赶不及呀，就算有心也不行。”
　　刘芳草点点头，说：“婶婶说这个倒是的，有时候离得远了是没办法，有心无力。”
　　“芳草，”刘艳平看了刘芳草一眼，“就说你爸爸吧，你大哥没了，你们又都不在身边，迟早也不行呀。芳卿是靠不上的，就你和芳英照顾他们吧。平常的时候，你爸爸妈妈好好的，也没有什么。可是，一旦有要紧事情的时候，你们毕竟也不再身边的。——想过吗？”
　　刘艳平的意思是说，像刘宏胜这样的身体，身边已经不能没有孩子们照顾了。就刘芳草和刘芳菲来回轮换着跑，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当然了，刘艳平不能说别的，毕竟是人家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说得多了不合适，只是微微描了一下，她想知道刘芳草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刘芳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腰来，看着刘艳平。她很明白婶婶的意思，也明白她想知道她们的打算。
　　客厅里面，刘弘文仍然在看着电视，有男人和女人吵架的声音传过来，接着是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刘芳草知道这肯定是一部电视剧，但是不知道这是那一部电视剧里面的情节。
　　她停了一下，又接着做自己手里的活儿：“婶婶，谁会想到我大哥说没有就没有了呢？你说的问题其实我们议论过，我也想了很久了。我们是不能把爸爸妈妈留在这里的呀，他们都上了年纪，不管怎么说，也得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无论是和我们谁一起生活，他们都得走。让我们老是轮流回家也是不现实的呀。”
　　“我也就是说这个事情呢。”刘艳平说，“你们就是跑也跑不过来的，无论是谁来，都是丢下了家里的事情来的，幸亏你和芳菲现在也没有正式上班，不然能行吗？现在又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爸爸的身体就算恢复到最好的程度，也不会是从前的样子了，你们都走了，你妈妈一个人照顾他，平常的时候都好说，一旦有其它的情况，你妈妈一个人不行的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刘弘文关了电视，也来到了客厅，他大概也听了一些刘芳草和刘艳平的对话，接过了刘艳平的话说：“大哥的身体是需要身边经常有孩子们了。可是，我看让他们跟刘芳泽去北京是不可能的，就只有芳草和芳菲了。他们两个无论是谁，大哥和大嫂选择一个跟着走，这样的话才合适。”
　　他是看着刘艳平说的，但却是说给刘芳草听。对于这个话题，他们也是在平常的时候说过很多次。
　　“我们也这样说过了的，刘芳泽在的时候说过了，爸爸妈妈身边必须有一个人照顾。这样在他们有个什么事情的时候，别人能够及时地照顾到。”刘芳草说，“可是，我们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愿意和我们谁一起生活。——不过，他们愿意和谁一起都行，由他们决定。”
　　“这个事情是由你爸爸妈妈说了算，你觉得你爸爸妈妈愿意跟着你们谁呢？”刘艳平笑着问刘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