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看到了陈雪岩,惊异划过了她的脸,刘安洁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记忆中的大娘总是那样的年轻,而且她的年轻是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年轻,她总是乌黑的头发和光泽的脸庞,看起来总是神采奕奕,这个形象是定格在刘安洁心中的,没想到时隔不久,那个记忆中的大娘就像换了一个人,她已经是花白的头发了,而且是白的多黑的少,脸上的皱纹就像笼了一张蜘蛛网,——这是大娘吗?如果不是亲自来在大娘家中,而是走在大街上的话,刘安洁绝对不敢认。她的心中更加难过,喉咙里是紧迫的哽咽,竟然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她极力压抑她的情绪。
陈雪岩看到刘安洁把那个网兜放下,摇摇头,说:“你这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大娘稀罕你回家,稀罕你回家来看看我们,你这样做,不是见外了吗?”
刘艳平看见了女儿的神色,知道她是看见陈雪岩老成这个样子而伤感了。忙说:“没带什么东西呀,就是说过来看看你们的,东西不过是一个心意而已,她走得这么远,回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唉,你们哪,就是事儿多。”刘宏胜跟了进来,叹道。
刘安洁心中难过,她坐到床上,说:“大伯和大娘身体怎么样?”
刘宏胜点点头,说:“还算好吧,只是——老了。”
“有多老呀,不老。”刘安洁赶紧安慰他们说。
陈雪岩叹息一声,说:“哪有不老的道理?”说着,她把掉在脸上的头发佛到耳后。“哦,安洁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工作是不是还是那么忙?”
“不能多待的,大娘,也就是回来看看,住不了多久,公司太忙了。”刘安洁说。
陈雪岩无可奈何地说:“总是工作,总是忙。这么远,回家了都不能多待的。”
“回来看看就行了,知道你们都好也就放心了。”她想起了大哥刘芳辰,但是张了张嘴,她还是没有提。
“你二姐刚今天走,你回来了。你们又是没有见个面,总是不凑巧。”陈雪岩有点惋惜地说。
刘艳平说:“芳英家里不是很忙,又有她婆婆给她看门,多待几天怕什么?也是急着走。”
陈雪岩说:“人家也是说不放心的,走就走吧,来也待了几天了,待多久也一样,总归是要走的。”提到孩子,陈雪岩心中悲伤至极,但是她极力克制着。
“我二姐姐是今天走的?哎呀,我是今天回来的,真是不凑巧,又没有见面。”刘安洁听说刘芳菲是今天走的,很遗憾地说。
她离家远,和亲人见面的机会很少,每一个人她都想念。听到刘芳菲正好和她错过,心中自然觉得很是遗憾。就像遗失了很宝贵的东西,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没事,错过了这一次,你们还有下一次,总归你们是会见面的,不怕……”陈雪岩想到了永远没有归期的儿子,眼里的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安洁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看到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心中的难过再一次涌起,她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其实,就在进门的时候,她早已经看到了墙上挽着黑纱的刘芳辰的照片,只是,她不敢提起。
刘安洁喉头哽咽:“我……离得太远了,没有回来送大哥……”
“不用难过了菱儿。就算你回来也没有用呀,不就是一个小盒子吗?什么都没有的。大伯心中清楚,无论你走到哪里,也不会忘了你大哥的,又何必在乎这一个形式?”刘宏胜说。他的心情太沉重了,再有一点点负担的话,他觉得他就要崩溃,所以伤心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了。
刘安洁用朦胧的泪眼向刘安邦望去,看到了他一脸的沉重和伤感,知道他的心中极其难受。
刘艳平看到所有人的情绪都变了,急忙想要挽回。她不愿意让大家难过的,事情都过去了,无论如何也是于事无补。她把脸上的凝重换了下来,说:“别人再难过也不管用了,芳辰又不能因为大家的难过而回转,所以大哥大嫂就想开些,你们在有个什么事,不是又给孩子们增加负担吗?还是注意身体。”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其实她也很难过,可是她知道她必须制止这个伤感的场面,“安洁,不要让你大伯和大娘难过,不提这些。”
刘宏胜明白刘开玲的话是对的。他说:“就是,难过也不管用了,于事无补。”说着,他故作轻松,“我也想开了,人也就是这个样子,谁活多大就是多大,没有人能够代替的。如果能的话,我愿意去死换回他,可是,行吗?所以啊,就看开吧。”他把目光转向陈雪岩,“不用这样了,孩子刚回来,不要让孩子难过了,没用的。”
陈雪岩伸手擦了擦眼睛,强装笑颜,说:“就是的,菱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难过也不管用了。我们再怎么难过,你大哥都无法活转过来。你看都是大娘的错,你刚回来,大娘就让你难过了。”
刘艳平看到了床上的包和衣服,有些不解。同时,她也想把这个沉重的话题引开,于是说:“把衣服装包里面干什么?”
听见了刘艳平的问话,陈雪岩扭头把目光转到床上。床上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东西,有衣服还有其它的物品,整理好的没有整理的,没有一点点秩序,沉默着,无言地显示着主人内心的凌乱,静静地飘散出说不尽的忧伤。
阴云,更加浓重的阴云在陈雪岩扭头的时候,厚厚地积在了她的脸上。
刘艳平看见了陈雪岩的模样,心中大惑不解。
“怎么说呢?我实在都没办法提了。这才是麻绳提豆腐——没法提。”陈雪岩摇摇头,“芳草……芳草被烧伤了,我打算去看看她,收拾一点衣服,如果需要的话,我想多住几天。”陈雪岩直直地看着床上,沉重地说,太多的打击让她喘不过气来,话语就像从肺腑深处发出来的,带着窒息的压抑。
空气在陈雪岩的话语里面停止了流动,刘宏胜的头垂了下来,连脖子都软软的,就像脑袋的下垂是因为脖子的软弱无法支撑似的。他头上的白发粗而硬,一根根就像钢针,刺着望过来的眼睛。
刘艳平和刘安洁呆住。
刘安洁脸上的泪都忘了流,连哀伤都僵住了。停止在脸上的泪珠硕大而饱满,呆呆地在那里一览无遗地表白着惊讶。她的眼睛看着陈雪岩脸上稠浓的痛苦,眸子里是怀疑,她以为她听错了。
刘艳平怔了一怔,脸上满是意外,她看了一眼刘安洁,正好看见了刘安洁怀疑的目光。她又看着陈雪岩,怀疑地问:“你说什么?”她也不相信,以为她听错了。
“芳草被烧伤了……”陈雪岩低低地说,她何尝不愿意这是假的啊。但是……
刘艳平这次听清了,但她还是有点不相信。这是哪和哪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她仍然用怀疑的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芳草怎么可能被烧伤了?”
陈雪岩的手动了动,她有些迷茫地说:“其实我也说不清,芳菲说的是给她上班的那家老板去提货,在提货的地方看到有个女人在仓库里面放火,她就跑进去阻止了,结果那个女人用火烧着了她的头发……”
刘安洁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了,她觉得这件事情就像刘芳辰大哥的去世一样让她觉得无法接受,听着陈雪岩的叙述,仿佛是在听一个故事。——这是真的吗?她不愿意相信,但是这样的事情大娘也不会撒谎啊。
“你是说,……我大姐被烧伤了脑袋?”刘安洁还是不相信。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愿意接受。刘芳草怎么会成了那个样子?她实在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雪岩点了点头,说:“是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不知道呢,你怎么不早说呀。”刘艳平说。
这件事情,以前她从来没有听到过一点。
自从她来到刘家,和陈雪岩的关系一直不错,就算陈雪岩他们家有什么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的事,陈雪岩也不会瞒着她的。这次,陈雪岩为什么没有说?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刘宏胜,感到不解。莫非是他们有了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不愿意让她们知道?
“我们以前也不知道,是……是今早上芳菲才说的,事情都过去很久了。芳菲开始也不知道,是芳草出院以后,她嫂子雪平才告诉了芳菲的,芳菲不放心才去看了芳草。回来到了这里,临走的时候芳菲才说。——都是芳草,她不让别人知道,怕别人担心。”刘宏胜抬起头来看着刘开玲说。
他怕刘艳平误会,赶紧解释。不然的话,就好像有事故意瞒着,疏远了他们似的。再说了,家里出了事,不管是什么事情,还是要和他们说的。刘宏胜明白,都是家人啊,出了事,不和他们说和谁说?不让他们帮忙还用谁帮忙呢?
第十六章 与年龄不符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