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将电话的录音取出来，送去给经理听，请经理决定到底接不接这个案子。
　　宋歌抱着胳膊，认真地分析了一遍，觉得应该接这个案子。
　　宋歌双臂撑着经理的办公桌，以一种强势的态度，望着全然不为所动的经理，希望经理能够同意：“经理，你觉得怎么样？”
　　相对于宋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经理听完之后，沉默着不说话，连手里翻阅纸张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像是不认识宋歌似的，盯着宋歌看。
　　虽然宋歌是今天才就职的，但是也不至于经理不认识她吧？面试的时候，经理可是见过她好几次。
　　宋歌突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整个办公室里，只有电脑的风扇在低声转动，头顶中央空调上绑着的小布条，似乎也开始僵硬起来，挂在那里，偶尔趁着人不注意，才敢扑腾一下。
　　宋歌被经理盯得后背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很假地咳嗽一声，宋歌壮起胆子，强作镇定地解释：“关于这个案子，事情的过程是明摆着的，帮这个女人打赢这场官司应该很容易。”
　　如果事情真的如同这个女人说的那样，她的丈夫是MZ集团的司机，在工作的时候死亡，那么MZ集团就应该赔偿抚恤金。这种案子不管有多少个，都是一样的结果，MZ集团根本不占理，只可能败诉，最后庭外和解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或者是由法庭判决。
　　根本不理会宋歌的话，经理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香都没有想就直接拒绝：“不接，这种控告MZ集团的案子，别说是看起来应该赢的，就是板上钉钉子稳赢的，也不接。”
　　这些年经理看的可不少，有些案子明明就是能够赢的，MZ集团的律师团一出场，什么都逆转了，到最后对方的律师输得一败涂地。他手底下的几个律师，可都是小有名气的，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让这几个律师出面，将事务所多年打拼出来的声望毁掉？
　　对经理的态度，宋歌很是不满。
　　为了事务所的名声，推开别人来求助的手，宋歌觉得这样不是一个合格的律师。
　　手指扣着桌面，宋歌试图说服经理：“经理，可是那个女人很可怜。要不然这样，我来负责这个案子！”
　　经理不耐烦地挥开宋歌，觉得自己可能招了个麻烦精回来。宋歌这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胆子比豹子胆还要大，居然不怕对上MZ集团的律师，敢于让自己的律师职业生涯蒙上阴影。
　　宋歌还在滔滔不绝表述自己的观点：“经理，反正我是新人，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和MZ集团打官司是肯定输的，不如就由我这个新人去试试，反正新人失败也是正常。这样一来，事务所的名声也不会受损，我也能学到一次失败的教训，以后也能够更好地为咱们事务所工作，是不是，经理？”
　　宋歌话刚说完，经理就已经“砰”地拍了桌子站起来，冷着脸，一步一步地逼近宋歌。
　　宋歌一时间没有明白经理为什么生气，只能被吓得一步一步退后，磕磕巴巴地问：“经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怎么感觉她突然就跟经理有仇了？
　　她说错了什么？
　　没有啊，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这句没错啊。
　　她一个新人，要是失败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是事务所不行啊、
　　经理突然伸手，从桌上端起茶杯，灌了自己一大口茶水，拼命告诉自己，新人都是这样。他手底下的几个律师，不管哪个刚出校园的时候，都会有种责无旁贷的正义感。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小女生，居然有胆跟MZ集团杠上？
　　经理舒了好几口气，这才试图劝导宋歌放弃这个案子：“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律师，这么多年，都不肯接跟MZ集团有关的案子吗？”
　　只不过是输一场，又不是每个律师都输不起，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这里的原因，难道宋歌就不能好好地想一想吗？
　　宋歌皱起眉头，仔细地想了想，良久，眉峰一松，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里一击，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哦——”
　　经理顿觉孺子可教也，没想到宋歌这么聪明，一点就通。真不愧是他录用的员工，不错不错。
　　那么多人都不肯接跟MZ集团有关的案子的原因就是，会被MZ集团列入黑名单。MZ集团的势力范围有多大，谁都不知道，但是MZ集团的合作伙伴，几乎遍布全球，如果被MZ集团列入黑名单，MZ集团的合作伙伴势必也会将人列入黑名单，那么往后律师生涯里，可能就连工作都找不到，更别提接案子了。没有人会愿意为了注定要失败的案子，把自己的前途赔上。
　　经理觉得自己救了宋歌一次，泰然地坐回椅子，先前的烦躁现在已经一扫而空。
　　说到底，宋歌是他招来的新员工，她不懂的，他自然要多照顾一下。宋歌才刚刚踏入律师这个行业，以她在学校的成绩，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够在这个行业里闯出一番名堂，如果因为第一个案子，就得罪了MZ集团，毁了自己的律师生涯，那未免也太过得不偿失。
　　经理脑海里的想法还没有结束，“恍然大悟”的宋歌就已经反过来指责经理：“经理，难道你就因为怕得罪MZ集团，就不敢帮这位女士？难道你不知道，一位女士，失去了丈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难道你就袖手旁观，还因为怕败坏事务所的名声，拦着我帮这位女士？经理，难道你不觉得……”
　　经理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打断宋歌的滔滔不绝！“我不觉得！”
　　宋歌不是已经明白了，他这么决定，是为了她好！现在她是他的员工，他能对她怎么样。结果她居然来指责他！
　　经理指着宋歌，气得手发抖，“你，你！”
　　他真的想开除宋歌！真的！合着他处处为这个刚踏入社会的小女生考虑，结果他反倒成了她眼里的大恶人！
　　宋歌看着经理气得不轻，赶紧将杯子朝经理面前推了推：“经理，您喝口茶，慢慢说。”
　　经理一把抢过茶杯，灌了一大口。
　　宋歌看了看经理的表情，觉得经理的怒火已经稍稍平歇，于是又开口：“虽然您为了事务所不愿意接这个案子，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就是那个女士可能会很可怜。又或者她知道您不让我接这个案子，会觉得您太没有良心，但是我还是会为您解释清楚的，毕竟事务所不是您一个人，还有这么多同事……”
　　经理觉得自己一定内出血了，不然为什么就觉得胸口疼呢？
　　宋歌是想案子想疯了？开口闭口的都是要接这个案子。打电话过来的这个女人很可怜吗？他怎么没有觉得？
　　看着执意要接案子的宋歌，经理叹了口气，让宋歌自己决定：“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得罪了MZ集团，后果你可想清楚了？”这样的后果，不是宋歌能够承受的。
　　宋歌郑重地点头：“我知道。大不了我回去放羊，不做律师这一行。”
　　宋歌从小就希望当律师，可是当律师并不是只是穿着律师的衣服，站在法庭上帮人辩护，而是应该给需要的人提供帮助。
　　经理一怔，这才知道，原来宋歌是明白得罪MZ集团的后果。虽然宋歌知道，可是还是坚持接这个案子。
　　经理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毕业的时候，曾经也为了陌生人，不惜得罪高官。
　　经理突然笑了，拍了拍宋歌的肩膀：“小伙子，我看好你，加油。”
　　宋歌耸耸肩，将经理的大手耸下肩膀，鄙视地看着经理：“经理，您眼睛该换了，我是女的。”
　　经理黑了脸。
　　什么叫“眼睛改换了”？他的眼睛才没有问题呢！这宋歌，只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居然这么说他，他好歹是她的上司吧。
　　随意地往桌上一靠，经理问宋歌：“那么，你现在接了这个案子，有什么感想？”
　　宋歌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眯起眼睛仔细地想了想，说了实话：“压力挺大。”
　　她即将面对的是MZ集团的律师团，不知道律师团里会派谁出来。有点紧张。而且，虽然说这个案子很可能败诉，但是她还真就不打算输。
　　宋歌的美眸紧眯，握紧拳头，下定觉醒要打一场精彩的官司。
　　经理再一次大力地拍了拍宋歌的肩膀：“别死得太难看。”
　　宋歌顿时垮了脸：“经理，这种时候你怎么说这种话？”
　　经理挑眉。刚才鼓励宋歌的时候，宋歌蹬鼻子上脸地说他称呼不对，现在呢，又说他说话不对。
　　经理举着两只手，表示很无辜：“好吧，那我就等着看好了。”
　　宋歌此时已经没有了和经理斗嘴的心思，匆匆给那个女人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她接了这个案子。
　　电话里有一段时间的沉默，随后才传来不信的声音：“真的吗？”
　　宋歌给出肯定的回答：“当然是真的。我想我们接下来需要好好谈谈，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这是宋歌的第一个案子，宋歌怎么可能不认真对待？见面自然是需要的，宋歌需要和电话里这个女人当面谈一谈，好确定没有什么事情被遗漏。
　　电话那头的女人又开始呜咽：“对不起，律师小姐，我实在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律师。我现在不在北京，您需要到我这里来，我现在在S市。”
　　宋歌翻了下台历，算了下时间：“好的，我明天早上出发，大概下午能到您的住处，希望您这段时间都保持手机畅通。”
　　挂断电话，宋歌收拾了东西，准备明天去找那个女人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