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香婷越想脸色越难看,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以白域王室的底蕴都无法治好哥哥的话,以后……
蓝香婷这般想着,倚在她怀里的闵成俊却是另一番滋味。少女的幽香和浅浅的呼吸撩拨得闵成俊差点把持不住。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蓝香婷瘦弱的臂膀。他能感受到瞳儿的双臂紧紧地搂着自己,像是怕他会消失那般。身无半点灵力,还要承载他整个人的重量,闵成俊看着那因用力而正在发抖的手臂,眼眶一热,便已湿润。他的左耳正好贴在蓝香婷的胸口处,剧烈的心跳却让他觉得是那么地安稳。
他的妹妹……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发誓要守护着的妹妹……原来也可以这样来保护他。
一股股暖流穿过衣料渗进闵成俊的皮肤里。像是炽热的阳光,一点点地将他血脉中的冰融化。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他却强忍住不松口气。不想打破这样的静谧,不想失去这样的温暖,不想脱离……这样的怀抱。
“哥,好多了吗?”充满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一个音符拨动了闵成俊的心弦。
闵成俊有这样的感觉,蓝香婷又何尝没有。她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男子,不是别人,却是无微不至照顾了她三年的哥哥。当她把心一横,决定以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会灵力的事实之时,她是心存一丝侥幸的。然而当真正揽他入怀,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入骨的虽是寒气,令她忍不住打个寒颤,可她又舍不得将他推开。她顾不得细想,心却更慌了。同时伴随着的,是满满的懊悔。
她不该如此自私的,暴露身份又能怎样?能够减轻哥哥的痛苦才是最要紧的呀!若是她这种方法是无效的,哥哥因此而延误了病情,她会痛恨自己一辈子的。
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三年来与闵成俊之间发生的一幕幕:大姐秦善嘲笑她的丑陋,是哥哥出面帮她解围;她因是半路进宫的公主,又被禁止修炼法术,处处被宫人刁难,亦是闵成俊照顾她;她从来都不是个多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的女子,却在一次宴席上因眉边的伤疤落得个难堪的局面,又是闵成俊再次挺身而出,当着众臣的面将她带走。
那天晚上她问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他只是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瞳儿,你出生后看到的第一个亲人就是我。那个时候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十几年都只能被藏在陵渊府。我早已发誓,今生今世要用生命保护你,定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只那一句话,就让她泪流满面。
见到闵成俊点点头,蓝香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那股愧疚消去了些。幸好这方法是有用的。心神放松之后她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蓝香婷的脸颊一下子烧的通红。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哥哥,见后者没什么异常的表情,脸色才稍稍好看点。她又哪里知道,闵成俊早已感觉出异样了,只不过不敢流露半分,生怕兄妹二人的关系因此而疏远。
察觉到妹妹的小动作,仍在痛苦中煎熬着的闵成俊竟在心底轻笑。缓和了些许痛苦,刚想张口说些安慰的话,原本在胸口灼烧着的火焰猛然蹿入血液里。
“啊——”闵成俊惨叫一声,才松懈一点的骨骼再次紧绷起来。蓝香婷惊骇地发现,他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像是被烧红的炭火。
“哥!”她能感觉到,怀里的闵成俊体温迅速升高,只是她慌神的片刻就已烧得十分滚烫!无尽的恐惧在她脑海中积聚,她只能紧紧地抱着闵成俊,希望自己冰属性的体质能给缓解哥哥的痛苦。
仿佛她的怀里抱着一团火,蓝香婷的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虽然不知道自己曾在卓烈的帮助下,吸收了赤焰魂珠的灵力,使得她有了高于其他白域人的体温,但她也清楚自己能够起到些幻火术的取暖作用,所以在一开始,她便决定尝试用体温来减轻哥哥的痛苦。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的确是有效的,从方才他舒展了双眉便能看得出。然而,她刚松一口气,紧接着的情况又开始恶化!虽然她的怀抱与闵成俊身上的温度比起来相差极大,但她毕竟不是冰块呀!
“好热……”闵成俊的意识又开始渐渐模糊,他的轻喃让蓝香婷心急如焚。她怎么也想不到,方才还庆幸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一关,还没来得及欢喜,却又被卡在了这个关口。
这次真的要保不住身份了吗?蓝香婷看了看怀里浑身冒着热气的闵成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缓缓抬起了手……
就在这时,房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重紫色夹杂着焦急的情绪扑向蓝香婷。
“俊儿!”佚天的一声呼唤令蓝香婷反射性地缩回手臂。看到父王满脸的悲痛,她莫名地觉得安心。
佚天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抓起了闵成俊,右手轻抬,白光之中一个凝冰术被施了出来。熟练地将冰紧贴在他的胸口处。佚天看了一眼蓝香婷,后者连忙站起身让出位置。只见佚天小心翼翼地将闵成俊放在床上,使之平躺,右手虚空下按,一股白雾弥漫开来,床上的闵成俊很快便成了一个冰人,颈部以下全部被坚冰覆盖。做完这一切,佚天才轻舒一口气。
蓝香婷看着哥哥明显好了许多的脸色,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她听见父王道:“瞳儿,今天多亏了你,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罢!”
蓝香婷点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当门在身后自动关上的时候,蓝香婷靠在墙上使劲儿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后背的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袍,想想方才有些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倘若父王再晚来一刻,她就真的要使出凝冰术了!到那时父王再进来,她就百口莫辩,无从解释冰块的来源。在精明的父王面前,她怎还能隐瞒住自己会法术的事!
她闭上眼,过了良久才使心跳正常。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之前的那一幕,她真的将哥哥抱在怀里了?情不自禁地抚上胸口,这个地方,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蓝香婷俏脸微红,带着些少女特有的羞涩。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然后走出寝殿。
有父王在,哥哥定会安然无恙吧。这般想着,嘴角不知不觉地翘起。
寝殿内室。随着蓝香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闵成俊慢慢地睁开了眼。
“父王……”他虚弱的声音听得佚天心里一酸,却还是强忍住。大手一挥,一道无形的隔音屏障罩住了房间。这才开口道:“俊儿,感觉好些了吗?”
闵成俊艰难地点点头,由于身体被坚冰禁锢,只能轻轻活动下脖子。轻声道:“我试探过了。瞳儿的确不会法术。”
佚天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便听儿子又道:“我在那样痛苦的情况下,她也只是依靠体温来帮我,并未使用幻火术。可见,她真的没有偷修灵力。”
“若真是这样,父王也就安心了。”他抬眼,看到的是闵成俊眸底掩不住的内疚,便问:“你是不是觉得,父王命你试探,是对瞳儿的伤害?”
“父王……瞳儿那么信任我,我却……”他感到痛苦。早在得知瞳儿从传美者手中得救的时候,巫师和他们就已经怀疑了。毕竟,瞳儿消失了将近两年,若说没发生过什么意外,他们谁都不会相信。只是,这三年来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都始终无法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她也从未露出半分修炼了法术的迹象。
据瞳儿自己说,当初是被星镜公主潇缭的人救出的。可星镜与白域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即便是父王也拉不下脸去求证,也只好派人四处查访。可惜那林戟等人早就被星镜王室处理掉了,他们纵是有心却也无力查询。
几番思量,父王便吩咐他找个机会来试探。闵成俊的心里可谓是极其矛盾的。既想查出真相将危险及时扼杀,他们也好安心,却又怕真查出什么,令瞳儿受伤。这样一来,试探的事情便被他一拖再拖。这次他旧伤复发是真,蓝香婷来访也是出乎他意料的。而他方才流露出的痛苦,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试探呢?
所幸,他知道了她并未偷修法术,这样,他们就都会安心了。
“俊儿。”佚天的眸中满含深意,“你要明白,瞳儿修炼意味着什么。身为她的父亲,就算明知道是命运,却还是想同天意争上一回。我爱我的女儿。”
闵成俊垂下眼睑,他怎会不明白父王这是在安慰他。只是……他心里的愧疚不见减少。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骗子。
见到儿子这般表情,回想起自己刚进入内室时看到的那一幕,佚天不着痕迹地皱紧眉头,“俊儿。作为瞳儿的兄长,你有责任保护好妹妹。这次试探,也是为了保护她。”
“你要记住,你是她的兄长。”
佚天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闵成俊心神一震,却不敢抬头去看父王。
“好好休息,等明日你体内的烈焰褪去,这冰就会融化了。”
佚天转过身去:“父王相信,你心里很清楚该如何做个好兄长。”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室。
第九章 兄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