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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美丽
  这倒不是白琴香看不起隐岚的身份,正相反,隐岚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她也早就将隐岚视作姐姐。隐岚修为有所提高,白琴香也替其高兴。只是修炼除了天资还需要大量灵药等外物,隐岚不过是名侍女,竟能达到这般高度,怎能不让白琴香惊讶!
  但很快白琴香也就想通了。隐岚是由白默亲自教导的。第一巫师的徒弟,又有极好的天资,能修炼至中级巅峰也不足为奇。然而白琴香独独漏掉了一点,在她被掳走之前,隐岚才刚化翅,最高不过是初级巅峰修为。这才过了两年,便已是中级巅峰一层了,其中定还有一些事实她所不知晓的!
  白琴香兀自想着,不由抚上了手腕,那里光滑如丝,看似无任何异常,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皮肤之下隐着的是她最大的倚仗——匿灵环。想要继续修炼,就要躲过父亲的眼睛。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隐岚已将最后一支珠钗插好了。
  “这是……”白琴香看着镜中的少女,一脸的不可思议!
  镜中的可人虽还显稚嫩,但容颜已长开了许多,深知小姐性子的隐岚只是略施粉黛,但仅有那么一点,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眉梢微微翘起,两腮淡淡的红晕,朱唇半开显示着主人的惊讶。更加重要的是,隐岚特意挽出一缕发丝,使之自然地贴在鬓角,这正好遮住了她眉边那道丑陋的疤痕。三千青丝只是随意绾了几下,用几支白漓珠钗固定住,左右四支垂下的蝶状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荡着,真像是几只蝴蝶在翩翩起舞。配着身上崭新的绣着蝴蝶的月白衣袍,硬是给她原本沉郁的气质增添了不少俏皮可爱。
  这真的是她么?白琴香不由自主地抚上了眉边,却在即触碰到疤痕的时候被隐岚挡了下来。
  “小姐,您看,多美呀!”白琴香抬头,入目的是隐岚盛满惊羡的眸子。只听隐岚笑道,“谁说小姐丑陋,他们那是有眼无珠。要奴婢说,小姐是白域最美的女子呢!”
  白琴香笑笑,只是这笑意并未直达眼底。最美么?凡是见过她的人,谁不说她丑陋呢?要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自欺欺人。哪个女子会愿意自己的容貌有所残损呢?可是……那眉边的疤痕总也消不。她可是清楚地记得,父亲用巫术尝试了多次,但每次她都会看到父亲拧着的双眉和轻轻的叹息。大概,这疤痕会伴随她一生吧。
  隐岚见小姐没什么反应,也不敢再多嘴。掩饰住眼里异样的情绪,道:“小姐,大人吩咐过,等您梳洗好后就让奴婢带您去主殿前厅。”
  护送王驾回宫的军队依旧朝着王宫前行,只是那马车中已少了两人。
  “父王……”闵成俊使劲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却还是忍不住出声。
  佚天没有转身理会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府邸。“陵渊府。”佚天在心底重复着,眸中涌动着无法抑制的情绪。
  紧闭着的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白默带领一些下人走了出来。
  “王——”
  白默垂首刚开口,就已经被迫不及待的闵成俊打断:“巫师,她人呢?”
  “俊儿!”一声厉喝使得闵成俊连忙噤声,抬眼正对上父王那严厉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由于太过心急而失礼,缩回脖子垂下了眼睑。
  “这十几年……辛苦你了。”
  白默摇摇头,不卑不亢也不多话。佚天看在眼里,心中却暗暗点头。白默是忠心于白域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将如此重任交给他。
  “请王移驾主殿。”
  白琴香走进主殿,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虽然离清告诉过她,只要不遇到终级灵师,她所戴的匿灵环便不会被看穿。可她的父亲不是普通灵师,而是千万人中难出一个的巫师啊!她不敢保证匿灵环在父亲面前是否还能起到作用,她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主殿。
  主殿里的人出乎白琴香意料。往日主殿内很少见到侍卫和下人,如今却有侍卫守在殿门外,殿内更是有几名仆人站在一旁随时待命。尤其令白琴香惊讶的是,坐在主位上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而陵渊府的主人白默却同一名陌生的少年一起坐在下首!
  白琴香刚看清这情形,还来不及多做思考,便只见眼前一晃,下一刻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她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唤,包含着无尽的感伤与思念,像是汹涌的潮水淹得她几乎要窒息。
  “瞳儿……我的女儿……”
  随着新年的结束,宫中的年味儿也渐渐散去。被四面高墙围起的王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大多是一脸的麻木,偌大的王宫里,虽然宫人众多,却依旧令人觉得少了人气。那暗紫色的宫墙高得让人晕眩,将脸颊轻轻贴在上面,合上双眼,任无尽的黑暗涌来。入骨的冰凉仿佛有特殊的魔力,冻僵了血液,苍凉了容颜,碰伤了内心。
  “公主。天色不早了,该回寝宫了。”一个声音打破了静得让人心酸的气氛。身穿月白色宫袍的少女早已掩盖住眸底的感伤,调整好面部表情,注视着面前正陷入回忆中的佳人。
  经侍女提醒,墙边的女子睁开眼,一双带着水汽的美眸中,快要溢出的感伤正迅速褪去。只是一瞬间,便已恢复了淡然。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噙着笑,可这张连表情都是完美无缺的脸只是一张面具,她需要以此来面对宫中的所有人。慢慢站直身子,看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两人,淡淡道:“我们回去吧。”说着,也不等她们应声,转身便走。
  女子径自走着,纯白色的宫装在黄昏之时的天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凉。再加上女子身上散发出的静默,更让人觉得凄凉。跟在身后的两名宫女相视一眼,却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楉姜,你说,公主这样下去怎么办呀?”隐岚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公主,心中一酸。三年了,她们来到王宫已经三年了。几乎每天午后,公主都要来到宫墙前,也不说话,只是将脸贴在墙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是这样,一站就是一个下午。倒不是她们这些做宫女的嫌累,只是看主子这样的落寞,心中也不免有些难过。她们知道,她不开心。从进宫的那天起,她就一直不开心。
  “公主,是想家了吧。”楉姜压低声音回道。目光一直放在主子身上,不愿挪动。
  “家……”隐岚突然不知该什么好。主子想的家应该是陵渊府吧。然而除了隐岚自己,谁也不知道,在她的心底,“家”同样是个最最不能碰的字眼。
  女子走在前面,故意不去听身后的窃窃私语,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方才的哀伤在心底久久萦绕不肯散去。她的确是想家了,想那个以父亲的身份给了她十多年温暖的人。
  她还记得当初在陵渊府主殿,自己被佚天牵起手的时候。她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已经站起的父亲,得到的只是白默的颔首。
  “琴香,你是王的第三个女儿。”她听到白默这般说道,“你是白域的三公主,蓝香婷。”话音刚落,她已泪眼朦胧。
  要同父亲分开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可她咬着嘴唇,硬是将哭声卡在喉咙里。她没有哭,只因父亲说过,“琴香,你的眼泪无比珍贵。”
  怪不得无比珍贵。原来她是王的女儿,是白域的公主。
  楉姜是她带来的,自然要随她一起进宫,只是隐岚,就在她以为要与隐岚分别的时候,白默再次开口了。
  她的父亲白默,第一次向她行礼。他说:“公主,请带上隐岚,她会保护你。”
  他叫她公主,不再是琴香。
  他低下头,向她行礼,不再像以前那样会抚摸着她的脸颊,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她,轻喃:“琴香,父亲一直在祈祷你平安。”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刺痛,只是看了看一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隐岚,点点头。也许,隐岚是她和父亲唯一有关联的证明了。
  离开陵渊府的时候,所有人都恭敬地站在门前的石阶上,甚至不敢抬头目送他们的离去。
  她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第一巫师白默,她曾经的父亲,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多岁,夜幕带着白花压向他,有些杂乱的长发上落满了白,宽大的月白色长袍使他看起来异常孤寂。从头到尾她都没说一句话,而他就像是一个石碑,缄默地竖立在那里。然后,逐渐地,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后来她知道,她叫蓝香婷,出身在战场上的公主。由于战乱,她的父王佚天为了保护她,暗中派人将她送至陵渊府。于是她便做了十几年的巫师之女,于是在战争结束后,她才被父王亲自接回宫。
  曾经的白琴香,如今的蓝香婷。她终于明白当初被救之时,林戟口中的小公主是谁了。当时她惊讶地问出口,明明雪白地看到林戟与那个凌修的脸上露出的诧异,之后当林戟回头看向凌修时,后者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那时她是有些疑惑的,但一颗心随即又被同潇缭离别的伤感所充满。之后她便忘了此事。现在想想,不免感慨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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