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公子”她的声音糯糯的,像是带着哭腔。
听清楚之后,他的心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提了起来,来回按压着,说不出的疼。她哭了,他应该怎么安慰才好?
“何时?”思忖良久,他轻薄的嘴唇还是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想再握着你的手,向以前一样写下一些词句可好?”
今日的她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的,他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若是这个方法能让她开心起来,他千百个愿意。
“好,你握着我的手,你就是我的眼睛。”
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也莫过于此吧,菊香想着忽然又觉得有些心酸。研墨,砚台里淡淡的墨色晕染开,可是她怎么也不忍心欺骗眼前自己深爱的人,看不见的人。
就是因为他看不到,所以才可以拿来利用。她闭紧了眼睛和嘴唇,前者是不想让眼泪滴落,后者她不想自己说出反悔的话来。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握住他的手动笔,公孙泽轻声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他是在恳求。
可是她依旧残忍的摇头,“没有,只是我在想今日写下什么样的诗句才好。”什么样的诗句才能表现出俩人的情投意合,矢志不渝。
最终在婆娑的眼泪里,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背,提着一只墨笔沾染了纯黑的墨色。提笔难收,在素纸上落下一个字都再难回头,可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不知道她在害怕犹豫一些什么,他只知道握住自己手心将要落笔的人,她在不安的颤抖。这一刻他有了一些悔意,不该答应她,为她写什么破诗词,明明从一开始她就是被逼的。
还没等他开口,握着他手背的温暖手心就动了起来,笔尖落在白纸上绽开了黑色的墨点。从这一点开始,她将会亲手将他推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
“得蒙相见之初,翩若惊鸿,此生难忘……”她一句一句的念了出来,不,或许是按照另一个人的意思全部背了下来。
手被她握着,可是他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恍若是一句话也听不明白。这一次,她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与其说是握着他的手在写,不如说从落笔的那一刹那,都是她一个人在书写。
陈述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她只是看不见的影子,是成全他们两人花前月下的红娘,可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待她泼墨挥毫的写完,再也忍不住,一滴晶莹的泪珠盈盈地滴落在了落款的地方,终究还是无法忍受的,她爱了,冤了,一颗心送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被她紧握的公孙泽愣愣听完了她口中的话语,她是说,自己于她初见之后,便深深爱上了她,夜不能寐,寝食不安。
他不知道文中的这个人是谁,应该是面前的女子不是吗?自己就对她一人寝食不安,就对她一人念念不忘,只是没想到她就是被自己救下的人之一。
还有一个怎么文章里没有提到?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心心念念,爱的人,想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何来其他?
文章里自是不用再提到的了,她如此写,是不是一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对她的爱恋。想到这见惯了生死,在边塞餐风饮露的铁血将军也有了害羞的一次。
她落笔之后没有言语,而他亦没有开口相问。菊香在静默之中早已泪流满面,可是近在咫尺的人却不知道。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你却不爱我。而是一个人知道即将要离开,即将要面对的痛苦,而另一个还沉浸在一生一世的幻想之中。
她小心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尽量不让面前始终挂着浅浅笑意的男人发现。怕他会伤心,会毁了夫人精心铺垫好的一切。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一碗水终究是端不平的。她不过是一介卑微的丫鬟,又怎么能奢望自己在夫人的心幕中和小姐同等重要。
在她流泪出神的片刻之中,不由又想起了在前厅里,夫人和她说过的话,“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不是你奢望就可以得到的。菊香若不是看在你和小姐一同长大的情分上,若是别人我早已经她送出了府邸,甚至已经秘密处理掉了。你和他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又是怎么离开前厅的。夫人只让她去办了最后一件事,若是这一件事办好了,以前的种种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纵容她留在张家的宅里里。
是啊,这一张被毁容的脸,就算是想嫁只怕也是嫁不出去的了!
喝完之后,我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晚风从未关上的窗户里吹了进来,淡粉色的床帘来回晃动着,半醒半寐之间,有人轻轻来到我的床边。
软底的绣花鞋踩在地毯上听不到一点声响,熟悉的檀香味从层叠的罗帐外面传来。我想要清醒过来,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自己实在是太困了,不论我怎样努力睁开眼睛,都显得徒劳无功。
来人坐在我的床边上,将我的被角掖好。手中握着的翡翠念珠轻轻转动,在无声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娘亲……”声音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静坐了好久都没有开口,娘亲只是过来看看我的身上肿块的吗?被蜜蜂蜇过的肿包已经消退了,就连身上的暗红色斑点,肿起的面颊都消退了。可以说,我已经没事了。
母亲拉起我的手,轻声开了口,目光沉沉,一双清明的眼在黑暗之中恍若是晶亮的星子。
“女儿……”她凝视着我的睡颜,只轻声说了一句就没有继续下面的话了。
我提起精神,想要听清楚母亲下面还会再说些什么。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要睡去,千万不可以睡去。
“明日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她的声音很慈祥,就连晶亮的眼睛也变得慈爱闪烁起来。
什么意思?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都不甚清楚,母亲又怎么会知晓呢?而且是明日,心中疑惑万千。明日一定是要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就当我聚精会神努力听明白的时候,母亲站起了身子准备离去,她轻轻放下的帷帐,又转头看了看床铺上熟睡的女儿,“你弄成这样就为了那个男人,母亲会帮你得到他的。”
“哗啦”一声帘幕垂了下来,母亲也不见了影踪,帮我得到公孙公子?
先是一惊,心里便是一阵欣喜。是不是母亲帮我向他说明了?是不是我不久就可以嫁给他了?
可是,不是还有菊香吗?他怎么会同意?待母亲走了之后,我便在床铺上胡思乱想起来,渐渐的房间里的香炉中香气浓郁了起来,我也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日上三更之后我才醒来,香炉里的灰烬已经被婢女们到干净了。今日三个婢女进来为我洗簌打扮,唯独不见菊香的身影,往日她都是寸步不离地照顾我的。
“怎么今日菊香为何没来?”我装作随口一问,透过铜镜在看婢女脸上的神色。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待我定睛细看的时候,已经再也察觉不出丝毫的不对的地方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似乎是染了风寒,夫人让她回到房间里休息去了。这几日,都不需要让她来伺候了。”
这个原因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菊香怎么会这个时候染了风寒。不容我多想,一个婢女就拿着一件桃花色的锦衣走了进来,衣服上绣着点点飘洒的桃花瓣,看着就已经是灵动华美至极,若是穿在身上一定是绚烂无比吧!
我蹙起了眉头,“怎么今日穿这一件?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
婢女笑了笑,拿起精致的簪子为我绾住了青丝,“我们也不甚清楚,都是夫人她命令的。”
“母亲……”我念了一句,不知母亲在想些什么。镜中的女子,美若天仙,樱桃小嘴染上了红色的胭脂,白色的面容上轻扑了白粉,越发显得清白干净。
“小姐伸出手来。”婢女将桃色的长裙为我穿上,腰间环上银铃点缀的腰带,每走一步都会叮叮作响。
越是这样细致,精美,我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甚。母亲到底想做些什么?昨晚她对我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想明白,婢女就松开了手向后面退去,站在远处望着我身上的桃花锦衣。
“真是好看!奴婢不说假话,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们脸上都是惊艳的表情,我知道他们不会说谎,镜子中的人,一颦一笑都十足的诱人,粉色衬出面色清透如雪,我不由也看痴了,这样的绝色,不知道他看了会不会动心呢?
刚刚走出了闺阁就看到了母亲,她仔细看了看我,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意,“我家女儿果然是天姿国色,难怪皇帝会下旨赐婚。”
“赐婚?”我吓了一跳,怎么母亲从来都没有说过!
正想转脸询问母亲,就对上了母亲对我投来的目光,她示意我不要出声,也不要多问。于是我合上了嘴唇,没有敢多说一句。母亲不是向来不过问俗世的吗?刚刚那个眼神明明精锐至极,一点也不像往日里的母亲。
第五十一章 陈述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