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不敢”她慌乱地跪了下去,“夫人菊香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小姐,离开张家,还请夫人能够留下菊香。以后我一定时时刻刻都守在小姐的身边,不会让小姐再出一点事情!”
睡在床帐后面的我已经渐渐转醒了,听到菊香的话,我幽幽叹息。她确实是不想离开张家,因为这里还有她在意的人,只是这个人不是我。想到这,心情沉落了谷底。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没想到,多年的友情还是比不过几日的见面,接触。
“好吧,起来吧。我也没有想真的怪罪于你,菊香你在我的心中就和女儿一样,我舍不得责罚你。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有些事情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去奢望。”母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目光皎洁,恍若能看透一切。
菊香终于有一些慌乱了,夫人她到底知道一些什么?难道她默默喜欢着公孙公子也被夫人知晓了?她会原谅自己吗?
母亲的话音落下,我和菊香皆是一震,没想到母亲眼光锐利如此。平日里我只以为她信佛不问世事,没想到母亲的心里通透无比。
久久的,她姣好的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座椅上的人,眼神漆黑凝着水汽,痛苦,纠缠,不舍,惊恐……凝聚在一起,看着直叫人不舍,心疼。
“好了,起来吧。我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吗!”母亲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要你记着自己的身份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想再多说了。今日正好大夫在府中,让他也帮你看一看脸上的疤痕吧。”
菊香垂下了身子,低声回答“好。”
可是她再没有勇气去看夫人那双精明通透的眼睛,只怕自己做过的一些手脚也不能瞒过她。真的没有机会留在府里了吗?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好似有人从头上浇下了一盆冷水,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寒冷,不在颤抖。
母亲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没有多说,自己径直起身离去了。等母亲走远之后,她才站起了身子,脸色煞白,咬着自己的唇瓣,直到血腥的味道弥漫,她才愣神地松开来。
这才记起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和夫人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菊香撩起床帐走到了我的身边坐下,“小姐你醒了吗?”
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她,菊香手颤了颤,险些将手上的瓷碗端不稳。她真的变了很多,没有往日的细心与稳重,甚至有些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小姐将药喝了吧,喝了才会完全痊愈。”
身上的红肿已经消去了不少,只有手背上还是火辣辣的在疼。忽然想起在我晕倒之后,他帮我吸出了蜂毒,他温热湿润的唇瓣落在我的手背上,可是我却没有真实的触感,只觉得疼痛。
想到朦胧中看见的画面,我只觉得可惜。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想想都觉得可笑。
“好!”我平静地望着菊香的眼睛,接过她手上端着的瓷碗,将苦涩的药汤喝了下去。故意躲开她的目光,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菊香似乎察觉到我的不悦,淡笑如菊,不再多说什么。毕恭毕敬地接过碗,退了出去。我孤零零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该不该自觉一些退出去,成全他们,毕竟我不想在被他羞辱一次。
待到了下午,便有婢女快步跑了进来,说是要找菊香。想来应该是母亲让大夫帮她看一看脸上的伤口,还有就是公孙泽眼伤快要好了。
想到他快要可以看到了,我又无端的紧张害怕了起来。他还会记得我吗?还是会记着菊香,当初再怎么说也是菊香帮他挡了一剑。
到了此刻,我才很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能够为他做些什么。
在大殿之中,母亲伸出保养得当的双手,从锦绣中伸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大夫过来,帮菊香看一看她脸上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
菊香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她还是恭敬地走上前去,将垂下的青丝撩了上去,整块白色纱布就露了出来。
大夫并没有急着撕开纱布,而是问她,“这些天我配的药汤,你可一顿不落的喝了没有?”
对着坐上的夫人,菊香不敢抬眼,只是将声音绷紧让人听不出她的慌乱来,“喝了,奴婢都喝了。”
大夫点点头,说了一句,“那就好。”便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她面颊上的纱布,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白布下面的疤痕并没有淡去多少,仍是狰狞地横布在她的脸上,像是一个一道永远也不会消去的印记。
菊香看了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果然是没有褪去吗?这样真好。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想笑。
夫人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所以看不清楚下面发生的事情,只知道大夫的脸色变了,他的嘴唇不停的轻轻颤动,甚至嘴里还一遍遍的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坐在椅子上的人急急开口询问道:“大夫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菊香脸上的伤口没有好?”
大夫沉默之后点点头,“是啊,疤痕并没有淡去,只是错过了最佳修复的时间,只怕以后也很难好了。”说着他深深看了菊香一眼,他知道如果喝了药之后绝不可能还会留下这样深的疤痕只有一点能够说明,这个婢女从来就没有喝过自己给她配得药。
原因是什么,他这个府外的人就不想探究了。
菊香垂下墨发,一言不发。就连坐在椅子上的府中管事的夫人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让他退下,去后院看一看公孙将军的眼睛。
他背着药箱风尘仆仆的又来到了后院里面,远远就看见一袭白衣坐在院子的藤萝花影之下,手中擦拭着一把宝剑,不知在想写什么。
缤纷的落花随风摇摆,落在他的肩头上,白色的纱衣上,远看竟恍若是谪仙一般,叫人不忍心上前去打扰。
大夫亦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何时见过这样的美景呢?花落无声,白衣胜雪,许久他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轻唤了一声,“公孙公子。”
正在擦剑的人才停了下来,被白纱蒙住的双眼向他看来,阴影打磨在他的下巴上,越发显露出他的别样俊美。
他一把收回了宝剑,放进了腰间的剑鞘之中。身上萦绕着单薄清冷的气质,杀伐的寒意不减,尽管他已经离开战场很久了。
大夫止住了脚步显然是被他身上杀伐果断的气质所震慑住了,迟疑着再不敢上前一步。公孙泽听不到了脚步声之后,才对来人开了口,“怎么不再上前来?”
恐惧不安的声音传来,“小人,小人是按照夫人的命令来给公子治疗眼睛的。”
身上萦绕的杀伐气息才淡了下去,他径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末了看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他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怎么大夫不愿进屋为我诊治吗?”这才提醒了院子里呆呆站着的人,他慌忙抱着自己的药箱跑了进去。
仔细询问了几句之后,他便小心地解开了公孙泽蒙着的白纱。淡淡的中药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他试着睁开眼睛,微弱的光亮照了进来。
心中大喜,只要是微弱的光亮也好,他的眼睛并没有瞎了!大夫仔细端详了一会他的眼睛之后,有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这样能够看见吗?”
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看清了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光影,低声回答“能够看清只是比较的模糊。”
大夫点了点头,将药汁重新淋在干净的白布上面,继续为他裹了起来。重新,他又从光明跌入到了黑暗之中,恐慌和不安包裹住他,无处可逃。
“为何要再次蒙上我的眼睛?不……”他急急的起身,想要撕下眼前的白色纱布。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成,所以他不可以这样一日日都待在黑暗里。
“不要着急”大夫安慰他,“再过几日,你眼睛上的白布就可以拆下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看清楚一切了。”
这才让他安静了下来,再等几日是吗?到那一日,他最想看见的是白纸上写着的名字,是陪在他身边的红颜的模样。
晚上,院子里亮起了灯火。其实对他来说,点不点灯都是一样的。只是他在等一个人,若是看到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她应该会过来的吧。
结果他一直记挂的人真的来了,这一次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有意在躲避着什么。若不是他认真的侧耳倾听着,都难以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双温暖的手心盖在他的眼睛上,温馨的香味传来,他知道那个人是真的来了。
“怎么今晚有空来看我?”不觉他弯下了嘴角。
她没有说话,脸上的纱布已经被撤下了,露出了狰狞的褐色的疤痕。他见身后的人不说话,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是不是她受了什么委屈,还是又有人欺负她了。
“你怎么了?”不可察觉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伸出的手顺着她的胳膊一点点摸了上前,她的嘴唇,她的面颊。
可是她往后一躲,没有让他再继续抚摸下去。再往下一点就会是她的伤疤,她躲不掉的烙印。
第五十章 记着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