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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紫曜
  穆开手中的长剑碎成几段,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叮的声响,在这不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瑾也望向屋外的空地,一袭白衣飘然而至,眉间的冷峻却依旧不减昨日。那人身后赶到的,则是苏瑾再熟悉不过的人了,她忍不住喊道:“小金!”
  小金快步走向苏瑾,并迅速解了她身上繁复的绳子,关切地看着她。
  白衣男子听到苏瑾的叫声,脸上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身形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大步流星地进了屋。他的视线直接越过被五花大绑在地上的绯衣女子,落在穆开黝黑的脸上。
  “穆开,枉我如此器重你,现在你还有何话说?”紫曜清冷的眸子直直穿过穆开的眼,似乎要将他看透。
  穆开听到自己的名字果然从紫曜的口中被唤出,忽然间神情有些恍惚,他裂开嘴痴傻地笑了起来,转而又换了狠戾的表情:“呵呵…器重?要是真的器重我,为何从我进庄道现在一直过儿九个年头,却一直守着一份看门狗的下等职务?!”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即使嘲讽紫曜,也是浓浓的自嘲。
  紫曜眉头一紧,没想到自己的属下会有这种想法,他有些动容,道:“正因为你进庄时间最久,所以才信任你,让你把守这对整个弑色庄最重要的一关。如若你不愿,早些提出来,我也能做个解释,那职位让他人去做便可,也不会闹得现在的地步。”
  穆开对他忽来的温和只当是骗人的伎俩,他冷笑道:“今日我被你抓住,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只是我自认隐藏的天衣无缝,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死也要死个明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紫曜眉间的愁色加深,叹了口气,道:“你带她去汇龙客栈的时候我就猜到了,玄洛在那里就是为了等你将她送过去。”说着紫曜看了看还一脸震惊的苏瑾,继续道:“当然,晴儿做的傻事也是你在背后怂恿。那日小金中蛊,你却恰巧到了染坊发现了受伤的小金,这等巧合之事,实在是不多见呢!”
  穆开一惊,恨恨道:“那也不足以证明我就是奸细。”
  “那是自然,我也不会傻到老是怀疑我身边的人,只是…”紫曜幽幽停住口,看向穆开。
  “只是什么?”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倒显此刻的气氛怪异起来。小金看看苏瑾,再看看穆开,闭了嘴。
  苏瑾被紫曜一看,也尴尬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心中的疑惑仍是不减分毫。
  紫曜这才别过脸去看穆开,一字一句道:“只是你不该让晴儿蛊惑沈峰一起逃走。”
  穆开低下头陷入沉思,猛然抬起头问道:“沈峰是你安排的?!”
  几乎是肯定的语气,只是穆开自己还是不愿相信。
  “没错。”紫曜眼波流转,最后落在苏瑾身上。“那日在花圃中的话,我是刻意说给你听的。”
  苏瑾回想起花圃中紫曜温暖的拥抱来,脸颊迅速飞上一朵红晕,她有些尴尬地问:“你是说七星石的事?”
  紫曜缓缓点了点头,“依他的性子,知道了七星石在你手上,自然会抱着侥幸心理私自行动。”
  “你——”穆开说不出话来,紫曜说的竟是一点也没错。
  “沈峰没有死对吗?”紫曜忽然盯穆开的眼睛,幽幽道。
  穆开惊讶地抬起头,接着微微颔首,神色黯然:“我下不了手。”
  小金听闻沈峰未死,大喜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过,庄主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疑惑地看向紫曜,眼神迷茫。
  紫曜眼里化出一抹柔情,他看向穆开,“你也是有苦衷的,为何不将它说出来?什么关于尊严的鬼话,不过是骗自己罢了。今天,你也同样不会杀了苏瑾的。”
  穆开神色早已不复刚才,高筑的堡垒顺便轰踏,情绪忽然如同奔涌的河水,在他心底横冲直撞,高挑的身躯终于塌落,他瘫坐在地上,三魂竟是去了气魄,目光暗淡不少。
  紫曜太了解穆开了,以至于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会背叛自己,这才遣人去查了个彻底。他接着道:“是因为彩樱,对吗?”紫曜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而来,飘渺着浮进穆开耳中,竟带了一丝柔和的宽慰。
  穆开扬起头看着眼前白衣胜雪的男子,眼中的懊悔不言而喻,他自觉心中有愧,哑着声道:“属下对不住庄主,罪该万死!还请庄主救出彩樱,不然定要被人取了性命!”他深深地伏在地上,任厚厚的灰尘沾满衣襟,在灰褐色的外袍上晕出一朵朵特别的花儿来。
  紫曜伸手将他扶起,眼中也有一层歉意,他喃喃道:“若不是我没有多为你考虑,或许也不会将你推上绝路。”
  穆开被扶起,颤动着双肩,竟是无法压抑心中的愧疚,两行清泪依然滑下古铜色的脸颊。浑浊的泪水滴在他前襟上,随着一层薄灰滚落在地。几滴泪水打在紫曜手背上,他身形一怔,似乎是下了决心,坚毅的眼神落在苏瑾脸上,“看来,这次是值得一行了、”
  小金也走过去,拍拍穆开的背,关切道:“你若是早些说出这难言之隐,庄主必不会坐视不管,又何必冒此风险?快回去休息吧,你的彩樱庄主一定会救回来的!”
  “庄主大恩,穆开愿做牛马报偿!”他朝紫曜深深地鞠了一躬,才随小金一道出了门去。
  “这是什么地方啊?”苏瑾方才听得认真,竟一直保持着被绑时的动作没有变,此刻才舒展开双臂问道。
  白衣男子看了看屋外,目光落在不知某处,“千崧林。”
  “就是你救我的地方?”苏瑾忽然有些激动,如果真是那样,或许能够找到穿回去的办法也未可知。
  但她却似乎已经默认了紫曜救自己的事实,没发现他脸上缓和了许多的脸色。
  紫曜向屋外走去,声音却被风拂过来,似有若无,“不妨一起去看看。”
  紫曜一直对那个神秘的大漩涡有一种特殊的情愫,隐隐约约他觉得,苏瑾若不是从天而降,那边是要来讨债的。至于讨什么债,他自己也不知道。
  紧跟白衣男子修长的身影,苏瑾来到了去往弑色庄方向的一条小径路口。
  “就是这里了。”紫曜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苏瑾则不明所以,耸了耸肩:“你看我也没用啊,我又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她扁着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吧?”紫曜忽然有来了兴致,打趣道。
  “那倒不是。反正我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你知道这个就行了。”
  “难怪如此愚笨。”紫曜看了不看她一眼,转身幽幽地向弑色庄走去。
  苏瑾赶紧跟上去,抢着步子勉强与他同行,身高却实在是让她无奈,仰头看去,只能看到紫曜俊美的侧脸。
  “你真的敢去皇宫救两个人出来?”
  “有何不敢?”紫曜目光一直落在前面远处的地方,许久不曾转头看她。
  “那么晴儿就不是奸细了?她也是无辜的咯?”苏瑾歪着头看向紫曜,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谁料紫曜忽然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与你有关系吗?”
  “干嘛这样说啊,您不是要大婚了吗?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吧?”
  紫曜听了“大婚”二字,忽然停下了脚步,“谁告诉你的?”
  苏瑾心虚道:“没,没人告诉我啊。”
  紫曜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否认,“七日后。”
  “竟然是真的?!你要跟谁成亲?”苏瑾心中不由地紧张起来,有些难以接受紫曜平淡的回答。
  “休要多说了,后日你我同去皇宫中救出你那朋友,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紫曜不想再说,似乎一提到成亲的事他心里就不由地焦躁。
  苏瑾有些沮丧,也说不上来缘由。不过可以再次进宫,她就不由地想起了玄清,心中忽然挂念起来。那人身子单薄,每日均需服药,岁贵为皇子,想来也是受尽了苦楚。
  想到这,苏瑾不禁问道:“明天能不能先去趟幻月宫?”
  紫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苏瑾眨眨眼睛,道:“先去趟幻月宫啊。”
  紫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怎么也想不到苏瑾会和自己的好朋友扯上关系,而且,似乎还是不太一般的关系。看着眼前的绯衣女子,他淡淡道:“你认识大皇子?”
  “是啊,我想去看看他。要不是他,我根本从玄洛宫中的后山逃不出去。”苏瑾颇有些得意,脑海中浮现出那夜在林中的种种,一股暖流在心中涌过,好不温馨。
  “哦,是吗…你倒是说说,你们是怎么逃出那后山的?”紫曜忽然来了兴趣,接着问道。
  苏瑾开始将她们二人遭遇的种种全部倒了出来,不过把自己误用野白术给玄清解毒反倒弄巧成拙的事给跳了过去。一来呢,是苏瑾自己不好意思,二来则是没有必要。
  紫曜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忽然有些嫉妒玄清了。他暗暗想,明日就算苏瑾不去,他也得见见那个至交了。
  苏瑾看他面无表情地进了弑色庄的大门,试探地问:“您这表情算是答应了吗?”
  紫曜没有理睬她,径直向紫鸢阁走去。
  苏瑾不罢休,一直缠着他,终于他才算认输道:“去就是了,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他看着苏瑾一路都拽着不放的流云袖,皱起眉头斥道。
  苏瑾嘿嘿地干笑两声,得到应答,自然松开了手。她观察到紫曜不悦的神情,心底颇有些得意:想来这傅紫曜也是个爱吃醋的主!不妨逗他一逗?
  有了这想法,苏瑾立刻发挥其强项,一手抚额,瞬间便要倒下。可她倒得方向却十分明确,那就是紫曜那温暖的怀抱。
  紫曜走着,忽然身子一重,才发觉苏瑾的异样,他赶紧顺势接住步伐不稳的苏瑾,关切道:“你怎么了?”
  苏瑾心底暗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忽然觉得头好晕…”说着便直直向他怀里栽去。
  紫曜低下头看着怀里闭上眼睛的女子,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她拦腰抱起,快步向紫鸢阁走去。
  看来,紫曜还是蛮在乎自己的嘛、苏瑾心中窃喜。
  “谢谢你啊庄主。”苏瑾刚被轻轻放在白色羽纱褥子上就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
  紫曜怔了怔,立刻发现自己被骗。眉头紧紧皱起来,脸上写满不悦,他冷冷地看了眼床上那个对着自己笑嘻嘻的女子,然后直接拎起她的衣领,一直向屋外走去。
  苏瑾一路哇哇大叫,直到被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紫曜扔在屋外的地上。
  她痛得站不起身,只好一边半趴在地上,一边大喊:“傅紫曜,你要对我负责!”她心生一计,立刻将外衣脱了,只为陷害一把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紫曜没有理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从紫鸢阁外经过的两个婆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片刻便开始对这个从紫曜屋里出来并且衣衫不整的女子指指点点。
  苏瑾知道这次覆水难收了,最八卦的也无非就是那几个婆子了,她们一开尊口,这件事必定会以极快的速度传到全庄上下的!
  她微微勾起嘴角,心中忽然畅快起来:傅紫曜啊傅紫曜,你那七日后的大婚还是别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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