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滇偏北些的地方,那里鬼族出现少,因此有着一片茂密繁盛的森林,而且这森林里的野兽也不主动袭击人,因此还落了个云滇福地的美名。
在那里住的不止有名绅贵族,更多的还是乡野百姓,他们绕着森林错落的建了不少屋宇,但是并没有人踏进森林里修建房屋,即使是云滇有名的世家都没有。只因为这山上有一间南泉观,不过森林外的百姓都称这里是菩萨仙人住的地方,因为他们到了这里不仅不用担心鬼族的威胁,而且连世家都不敢压迫,这里就是他们的桃花源,这里就是他们心中的理想乡。
森林不甚大,但极美,它散发着一种气度叫包容,在森林里树种繁多,相互倚靠,林中雀鸟欢啼,百兽低嚎,宁静中散发着威严,于无声处有诉说着诸多的故事。比如森林深处有一个地方方圆十米都是一个大坑,有一座山丘被拦腰斩断,尽管大坑和斩断的山腰之上也已经开满的繁盛的花朵长满了茂密的野草,只是带着秋意的萧瑟,并没有春季时那种美感,那种生机。
南泉观是在森林中唯一的高山之上,当地的百姓都称这里是圣山,是神明住的地方。这是南泉观外缚手站着一人,显得极为拘谨,虽然不像是紧张但是却透露着对里面住着的人的尊重。
这人换了一身便服,紫褐色的宽袖长衫,梳好的头发被藏进头上那顶印着几朵祥云的青绿色圆帽之中,这人就是将军府侍奉宋破军的周管家,只是没人知道他的全名,全都称他周管家,这么些年,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名字。
虽然已经熬过了最热的正午,不过下午两点的时辰更加燥热,周管家站在南泉观门外深有体会,他有袖子擦去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的细汗,紫褐色的袖子上已经有了一滩湿迹,不过他那忠厚沧桑的脸上还是带着无比的尊敬,望着那不远处的那扇朱红色大门。
门被轻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是一个青涩道童,道童双目灵澈,面容俊秀,穿着一身碧蓝色道服,颜色像是一宗清泉一般,与那道童的面容极为相配。道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过显然没见过多少的人,只见他将门大大打开,好奇地盯着门外的周管家说道:“请问,你是来找家师的?”
周管家听到道童说话,朝着这个只有一米多高的道童弯腰拜到:“正是,我是将军府的人,前来求见南泉圣人,还望小师傅通禀一番,此事万分紧急。”
道童小手摆到,用那稚嫩的声音说道:“恐怕你还得再稍等一会,家师正在午睡,不过既然你能上得来这南泉观说明你身上带着信物,那么还请你移步观内,先坐下休息一下。”
听了道童的话,周管家虽然心急,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跟在道童的身后走进了南泉观内。目所及处,皆有清泉。
“南泉观分作三层,第一层是外人求见时待的地方,第二层是我们待的地方,至于这第三层就是家师待的地方。不过即使是我们也不得随意进入第三层,我还是曾经打扫那里的时候有幸进过几次。不过这第一层其实就在这山腰处,这里有不少奇珍异果,所以一会施主还请小心一些,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珍贵,但损坏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比起这些,你看,那边那种喷出来的泉水,他们是从这座山下挤压出来的,我们叫它活泉,活泉再在这第一层有九九八十一座,在第二层就只有七七四十九座,不过再往上就只剩下九座。这活泉才是这南泉观最珍贵的东西。”
说着,道童还向周管家指了指就在路旁的那处活泉。喷出来激荡的水花,溅开的水珠,在阳光的映射下散着辉光,颜色有时随着跃动不时的变化。这般的景色倒是让周管家大吃一惊,这就是个如同诗画一般的东西。
克制住心中的惊讶,周管家还是向道童问出了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那请问小师傅,这南泉圣人什么时候醒来,还请小师傅告知。”
道童的心思跟着泉水一般纯净,他稍微想了一下,不确切地说道:“也许就在下一顺,也许还需要等上一个时辰,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师傅说这睡觉也像是修行,全看机缘,睡得多与少,醒得早与迟都是自己得缘分,强求不得。不过施主你放心,师傅一定会在日落之前醒过来的。到了,施主,你还请在这里稍作片刻,我去给你端点茶水来,这第一层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师兄师姐都在第二层,所以还请施主不要乱走动,防止这第一层的一些没开化的生灵会伤到施主。”
周管家心中苦笑,不过还是恭敬地做到了椅子上,向着道童说了一句:“多谢小师傅。”
“不碍事,这都是我该做的,我马上回来,你稍等片刻。”
说完,走出门去,前去端茶,不过这第一层只有他一人,倒是会用去不少时间。虽然心中着急,但是周管家也知道无可奈何,只能恭恭敬敬得坐在那里,好在他当了好些年的将军府管家,心思很快就沉了下去,脸上也看不出半分焦急。
道童出去片刻,忽然从门旁探出一个精瘦的脑袋,然后缓缓地将身子移了出来,走进屋中,不过好像是没有看到周管家一样,径直坐到周管家身旁隔着一张桌子的木椅上,双手放在肚子上,又睡了过去。
周管家这才认真地瞧了一下这老人几眼。蓬乱的长发微微卷起,像一丛杂草长在头上,额头有些宽,脸上虽然没有泥垢,看起来也就像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只是这老人不注仪表,倒是可以说得上有几分邋遢。最让人在意得还是他闭着得眼睛上那一撮细长落下的眉毛,原本这眉毛倒是修得有几分仙气,不过这两边并不对齐,有一边比起另一边来说短上不少,但是老人好像浑然不知,也不知道将这眉毛剪短修齐。再说这衣服,活像一个要了几年饭得乞丐穿的,只是这衣服上不带异味,但是那缝缝补补得补丁还是让周管家有些意外,心想这南泉观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
不过他也不敢做出其他的动作,只盼着那道童早日回来。正想着,道童端着一壶茶水两个杯盏踏进屋内。看见坐在屋内的老人,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怒,将端盘放到一旁的木桌上,朝着老人气势冲冲地走了过来。
周管家看到这里大致猜出了这老人可能是观外溜进来的,或者就是帮着打扫的仆人正在偷懒,他起身准备劝阻一下这个道童,毕竟自己到这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在这时,那道童对着昏睡在木椅上还流着一丝口水的老人大声喊道:“师傅,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看你的样子,二师姐回来怕不是又要将你的另一半眉毛给剪下来。”
周管家脚下一闪,险些站不住身子,偏过头惊异地望着那个不修边幅的老人。老人一听到‘二师姐’这三个字,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原本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警惕地望向四周,嘴里含糊地说道:“二丫头不是送往书院去了,不会是又突然回来检查来了吧?”
道童走到老人身边,拉住老人的手,严厉地说道:“师傅,师姐确实去了书院,但是他临走之前要我看住你,还有师傅,这儿有个人说是将军府的要见你。”
老人听见道童口中说的二师姐不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茫然地望向四周,突然看到了一直站在身旁地周管家,诧异地说道:“你就是将军府的人,你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我怎么没看到,什么时候将军府出了你这样一个厉害的人?还有你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呆了一会的周管家这才确信这个看起来邋遢的老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南泉圣人,而且他还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老人进来的时候确实是没有注意到他,他按住自己的心思,向着老人躬身一拜,带着敬意地说道:“南泉圣人,我是镇南将军府派来的,将军想让您移步将军府,求您救下一个人。”
老人掏着耳朵说道:“那宋家小娃娃找我去救人?这天下那么多王侯是不是每个人让我去救人我就得去?你走吧,我不会去的。”
周管家原本还想再说话,但是又被老人挥手挡下,但是他实在是不敢就这样回去交差,脑中想过千般的计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顾老人的阻止,说道:“南泉圣人,难道你就不想见见您的徒弟玉兰仙子,仙子现在正在将军府上做客,宋将军也是想让您老和您徒弟在见一面。”
好在南泉圣人没有多想,只是不屑地不理会周管家。看在一旁的道童望着耍无赖的南泉圣人说道:“师傅,你还是去见见师姐吧。”
“不去,不去,那个鬼丫头不去书院,去镇南府干什么,不北上还要往南走,不去,不去。”
南泉圣人摆手,又闭上了眼睛,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道童看到这个样子的老人,出声说道:“师傅,你要是去的话,我就不告诉师姐你又去偷看六师姐……”
“唔唔唔……”
老人捂住道童的嘴,脸上带着仓皇,哀声说道:“小祖宗诶,那要是跟那鬼丫头说了,我这日子还怎么过?这以后我怕是又家不能会,你还想不想再看到我了?”
看到老人那泼皮的模样,道童无畏地说道:“师傅,只要你去的话,这件事我就不跟师姐说。”
像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老人无奈地说道:“我去还不行,不过这件事你觉得不准告诉你二师姐。也不准以后再拿来威胁你师傅我这个老人家。”
说完还带这颓废地坐下,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做的那么隐秘怎么会被看到?还要自己也没干什么,怎么就这么害怕。不过一想到道童口中说的二师姐,摸了一下自己那偏短的一撮眉毛,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远远离去的两人,道童站在南泉观门口处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惬声说道:“啊,终于不用再打扫师傅弄出的烂摊子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一会找五师兄再拿点出吃的。”
说完,那灵澈的目光狡黠一笑,手背着朝着观内走去。
…………
行走在一片带着丛林的荒原中,夜晚传来的几声野兽的咆哮,显得有一些凄清,一轮明月洒下的银霜照进马车里。
望着月亮发光的赵弦实在是难以入睡,在夜里他确实没有看到野兽的身影,除了一直跟在身旁面无表情的士兵什么都没有看到,即使从远处传来一声嚎叫也很快被吹散在夜风里。
马车里面很静,现在已经离夜幕降临过了两个时辰,不少人已经入睡,但是赵弦知道李元朗并没有睡觉,他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移回,听着马车轱辘压过石子发出的响声,对着一直在身旁假寐的李元朗问道:“李师弟,这镇南府就是镇南将军住的地方?那李师弟到了昆南城要去哪里?”
李元朗抬起一只眼睛的眼皮,打着呵欠说道:“帝国南边只有一个镇南将军,也只有一个镇南府,至于我到了昆南城,自然是回家了。”
“那师弟你既然在昆南城有家,为什么还要去那座小城?”
李元朗听了赵弦的话,沉默了一会,满不在乎地说道:“谁说有家就一定在家,我只是想暂时到那里去找我师姐而已。再说,那家也不是很好。”
一想到‘家’这个字,赵弦就想起了老人在信中对他说的话,扭头对着李元朗说道:“这车队,是要去镇南府,那镇南府里可有什么人需要在意一些。”
李元朗是昆南李家的人在下午的时候赵弦就已经得知,而且也得知了着李家并不是一般的世家,但是李元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点到即止。不过赵弦猜测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关于将军府的事情的,他主要是担心到了将军府闯出什么祸事恐怕就难看了。
果然,李元朗听了赵弦的话,并没有多想,闭着眼说道:“其实,这将军府主要还是四个人,镇南将军宋破军,镇南夫人梦语嫣,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兄长叫宋英平,妹妹叫做宋云兮。至于其他的你倒是不用担心,而且,你在将军府也不可能就待,倒是不用太注意其他的人。说起来,上一次我们从小城逃出来遇见的那个车队,我记得跟我们逃出来的那一匹马车有一个叫冯路侯的校尉,他就是将军府骁骑营的总长,你如果要是想到军中去,可以找他。”
然后,李元朗就捂着头睡着了,不再理会赵弦。其实赵弦现在的身份在小城只还有楚丝竹和李元朗记得他的过去。知道他在丽城的事情,但是不论楚丝竹还是李元朗都没有对他的过去做出一丝怀疑,赵弦在心中一直想不明白,他对冯路侯说的那些话已经无从查证,他最多就会把赵弦当作一个外出历练的人,但是绝对查不到他过去经历的事情。赵弦看着在一旁睡着的李元朗,心中的情绪也是五味杂陈。
刚才他说的那番话,赵弦其实想到了那一天在月夜下遇见的那个女子,她极有可能是镇南将军的女儿宋云兮,至少她不认为真的可能让一个校尉给一个侍女当守卫,即使说是在当时那么紧急的情况下。
赵弦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前往皇城的宁国府与亲人相见,但是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奢望,不除去定北侯就贸然与宁国府相认就会打草惊蛇。解良说的一句话是对的,那就是赵弦和他很像。凝眉思索片刻后的赵弦,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想到:孤独的滋味真不好受,要是有人在一旁就好了。
赵弦对这一次将军府之旅充满了憧憬,他已经准备好自己复仇的第一步。
第十九章 高山有观谓南泉,得知伊名道云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