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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那一眼如春水梨花
  慕映萱没有等到天亮就从宣王府出来了,这次她连浅草都没有带,知道的人除了轩辕修,也就是林秀齐一人。林秀齐怕她路上不安全,硬是要送她回去,而慕映萱却是去了品茗庄。
  才只是丑时,打更的更夫都还没醒,彻夜点的灯笼这会也全烧没了,整个街道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慕映萱和林秀齐的脚步声。凌晨的风吹来还是有些凉意,慕映萱紧了紧薄薄的衣服,微微侧头看了看身后两步之遥的林秀齐,继续往品茗庄去。
  顾青为了管理品茗庄方便,直接把品茗庄旁边的小铺子一块买下来了,稍微改改就做了住所,慕映萱曾提议让他搬到慕宅一起居住,却得来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现在看来,倒是方便了她。
  慕映萱对着厚厚的门板敲了半天,手都红了一片,就是不见顾青起来,还是林秀齐看不下去,上前使劲拍了几下门,才把顾青吵醒了。“谁!”听语气不算好,但是因着睡意朦胧,也还算柔和。
  “你再不给我开门,这条街的人都该被我吵醒了。”慕映萱的声音不大声,只足够顾青听见。没一会,门板子被从里面拆开,顾青探出个脑袋,看见慕映萱后有些愕然,之后见到林秀齐,脸色不禁暗了暗。
  林秀齐见慕映萱到达目的地,抱拳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身后的人说:“回去跟他说,不要再来找我了。”林秀齐顿了顿,没回话。
  慕映萱进了屋子,顾青又把门板子装好,这时才想起来身上只穿了亵衣裹裤,不禁脸上发烫,忙去里间把衣服穿好,再出来时,慕映萱正站在一副画前。那是一副红梅图,他很以前画的。
  几天不见,他们的身份就已经是天壤之别,按规矩,现在他见到她是需要下跪称“草民”的。顾青呆了一瞬,随口问道:“这时候来我这里做什么,想要我明天被拉去砍头么?”
  “算是交代一下后事吧。”他随口一问,她也就随口一答,目光还停留在那副红梅图上,顾青却是被吓了一跳,有些目瞪口呆,急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映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哑然失笑:“我也就说说,不过是进宫,我没那么想不开。”以她前世是佣兵团团长的经验,再不济也不会莫名其妙死在后宫就是了,她只是担心那位心思诡谲多变的升上,能一个兴起封她为妃,也能一个性败赐她三尺白绫。
  慕映萱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让顾青好好照顾品茗庄,其实不用她说,他也会好好经营品茗庄,何况,在她慕贵妃名头上的茶庄,他也用不着费多大的心思,就连护镖队的建立,只要他想,也就是支人跟官府说一声的事了。
  人生在世不过两件事,钱和权,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
  趁着天亮的时候,慕映萱跟着顾青去了品茗庄后楼。顾青去叫伙计们起来准备开张了,慕映萱没事做,干脆就着后楼的矮榻,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日已上三竿,后楼里却是浅草在守着,顾青不知道去哪里了,书案上的账本算了一半而已。浅草见慕映萱醒了,忙把之前准备好了的早饭端上来,跟她说要不是顾青一大早派人去慕宅,她就要报官找人了。慕映萱只淡淡一笑回了一句,哪有这么夸张。
  浅草皱了皱眉,没敢说出心里想的话来,她知道慕映萱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高兴。可她现在是贵妃的身份,要是突然没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其实浅草不是不知道慕映萱去了哪里,只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慕映萱,她都不能问,更不能说。
  慕映萱没多大胃口,但她一向不会饿着自己,还是勉强吃了个半饱,又让浅草泡了一杯清心,连连喝了三杯,才将有些烦躁的心绪安抚下来。这一会,她突然想起丞相府那片青翠的竹林来,于是让浅草先去丞相府找慕易说一声,到时候别弄出太大的排场来。
  顾青把袖子往上挽了几圈,左手里拿着一个细竹丝编制的小筛子,放在一只精致的紫砂壶口,右手将青瓷壶里的茶往筛子上道,清澄的琥珀色茶水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紫砂壶中。完事后,顾青又执起一只翡翠玉质的玲珑茶杯,小心翼翼倒了一杯,双手呈到那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身前,笑道:“常旭兄,你尝尝这雨前的月酿。”
  文徐铭朗声大笑几声,结果茶,先放在鼻下嗅了嗅,道:“我是个粗人,不似雍伯风流儒雅,这茶给我喝怕也是白白浪费了。”说完,一口饮尽价值百两的茶,未了啧啧舍,还意犹未尽,“好茶,就是杯子太小了!”
  雍伯是顾青的字,当年科考,两人同住在一个客栈,只是一个习文一个却是习武,顾青本应该榜上有名,但是却一言得罪了考官,被撤了名;文徐铭一举成为武状元,受封六品,第二年被派往边疆,而后升为守边将军,那年正值戎夷来犯,文徐铭领兵退敌,十战九胜,被封为护国大将军,如今终于被召回都城。从两人相识,到现今已有了五年时间,一个成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一个却是茶庄掌柜。
  不过顾青却并不感到颓废,毕竟不是他不能,而只是他不想,安安静静做一个小掌柜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因为被暗地里下绊子,死得莫名其妙,现今的官场,已经黑如墨汁,他不愿意去惹一身黑。
  顾青嗤笑一声,不禁摇头:“你这就是牛饮,牛嚼牡丹!”
  文徐铭哈哈大笑,指着顾青连连说:“你这张嘴,你这张嘴,还是以前一样,刻薄!”
  两人相视一笑,放佛回到了几年前初试之时的场景,不禁有些唏嘘,好在两人都还是当年模样。文徐铭那会并不知道顾青没有入朝为官,回来路上还在想,他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样貌干净,嘴巴毒辣的顾青,还好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品茗庄里丞相府不过几条街的距离,浅草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慕易让张管家在丞相府后门等着了,去了之后张管家会带慕映萱去竹林,一路上都不会有人。慕映萱点了头,让浅草在这里等着,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浅草犹豫了一会,还是坚持陪慕映萱一起,不过同意在竹林外头守着。
  顾青选择接待文徐铭的雅间,正好对着后楼,他本想着在这里,慕映萱醒来之后有事叫人他也能听见,文徐铭转头看向窗外,就觉得有些不解:“怎么还在后院建了个楼?”
  “平常算算账休息用的,想着房屋顶子矮,难受,干脆建了楼,待着舒坦。”其实那会他也说建个屋子便罢了,慕映萱却非要建座楼,说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在这里度过余生。后来她虽然从丞相府搬了出来,却再没提要住进这楼,他也就没提。顾青不知道,现在的慕映萱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了。
  文徐铭起身,探出头想把矮楼看个清楚,一边还对顾青说:“怎么我看着也不见得好呢?”不经意一低头,却瞧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从楼里走出来。
  慕映萱才出来,就听见头顶有一个雄厚的声音说了一句话,随后就听见顾青唤了一声:“你去哪里?”
  慕映萱抬头,看了一眼那眉目如剑的男人,嫣然一笑,回顾青:“去一趟丞相府。”
  殊不知,这一笑,却将文徐铭的内心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只觉得世界突然变成了灰色,静止不动,只有这个女子是活生生的,只这个笑容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什么花容月貌,什么天香国色,什么闭月羞花,都不足以描述这张脸。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慕映萱已经不在了,文徐铭定了定心神,再看了一眼慕映萱离开的方向,才转身坐回去,还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没想到,雍伯你还在里面藏了个美人。”
  顾青一心在慕映萱身上,也没注意文徐铭的反应,听这话还以为是揶揄自己,当即自嘲道:“我若是有那本事,这国家早就姓顾不姓轩辕了。”
  文徐铭这么多年的将军不是白当的,听这话当即就明白慕映萱的身份不一般,但是也没敢往皇上身上想,试想,皇上的女人都在宫中锁着呢,哪能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沉吟半晌,文徐铭也懒得自己琢磨,干脆直接就问顾青:“雍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就是这品茗庄的庄主。”顾青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缺什么味道也没喝出来,眉头当即一皱,看茶水颜色正好,疑惑着又喝了一口,才品出味道来,却是满嘴的苦涩。抬头见文徐铭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只好又补上一句,“她已经被封为贵妃,后天就入宫了。”
  顾青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
  文徐铭一惊,下意识往窗户看了一样,矮楼屋顶的琉璃瓦反射着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心里有什么慢慢往下沉,坠得心难受。
  只那一眼,如春水映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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