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深渊中,紫色的火苗有些局促和突兀,却火光让男人冰山般的脸多了几分柔和,只是绛红的眼瞳不再那么有神,旁人能清楚看到那眸光正在模糊缺失。
“无妨。”他淡淡两字,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视力正在迅速消失,在完全堕入黑暗之前,覆手熄灭了那团篝火,以免被诸神追查到踪迹。
随着火苗的熄灭,男人手中的那朵红莲也调零消殒——看来不仅仅是视力,他的法力大概也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减弱。
“我们快走吧,总觉得这里有问题。”司马晴看了多恶鬼王一眼,想着要不要扶他一把,但他还是凭听力准确跟了上来。
像他这样的男人如果被搀扶着,多半自尊心会接受不了吧。
多恶鬼王和司马晴并肩走着,跟黔墨往那光亮处去,那里是个半坍塌的洞口,碎石遮掩了洞里的光。迫于承重结构,他们只能扭曲着身体钻了进去,而洞口的另一边,正是之前在玄光术中所看到的地方——
破败的祭坛像被遗弃的废井,只有巨大的晶石还在演绎着共工氏曾经的辉煌。角落里,有人逗留过的痕迹十分明显,却再也看不到善财童子的踪影。
“衰神不会放过善财童子,被困在这里也无力离开。如果之前的篝火是他所点,此事确实怪异。”多恶鬼王蹙眉喃喃,就好像对眼前的一切了若指掌。若不是那双失了焦距的眸,谁也不会觉得他现在的视力有问题。
之前那篝火的确奇怪,而现在司马晴又发现了一处疑点。
“黔墨,你看。”她在某处蹲了下来,指尖细细婆娑着地面,圈出了一个大概的范围。黔墨绕着来回看了两圈,蹙眉思索着什么,随后趴在地上闻了闻。
“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司马晴需要一个肯定,而黔墨用一个眼神默认。两人对视一眼,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便见黔墨又四周围嗅了嗅,最后看向了上空:
“应该是出去了,这个灵力和气味肯定是他。”
“……”司马晴眉头紧锁,凤目中夹杂着厌恶,正发愁着什么,上空就有个黑影落了下来。
尽管丧失视力,多恶鬼王的感官也异常敏锐,当即一个闪退躲开。而那黑影轻盈落地,双脚站定的一刻还能看到包裹在腿上的灵力散去。
“你怎么在这里。”司马晴没什么好语气,眼中的厌恶越发深了,但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张笑脸文质彬彬,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出现突兀。
“奶奶说你跟黔墨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让我找找,我也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来了不周山。”司马玹蔺说的理所应当,只是过于把别人当作笨蛋糊弄。
“族里都找不到我们,你是怎么找到的?”司马晴冷声质问,眼中已然充满敌意,“那是我奶奶,你别喊的那么亲近。你只是旁系的族人,我奶奶是代理家主,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用词和态度。你现在的身份,只能喊她老夫人。”
司马晴可不是玩笑或者挖苦,这难听的话讲的毫不留情,而司马玹蔺也尴尬笑了笑:“也是,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司马晴冷冷,不想继续这无聊的话题,“快点说实话,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司马玹蔺,别说我没警告你,敢动小晴半点坏心试试。”黔墨同样冷脸,对这四眼田鸡如同仇人,却这时候多恶鬼王插话道:
“他怕是一直在这儿,方才你们觉察不对,便藏不住从上面下来了。”男人一张丽颜若冰冻雕刻,无焦距的眼说着准确看向了司马玹蔺,“善财童子是你救的,刚刚的火也是你让他点的。”
多恶鬼王并非疑问语气,即便看不见,也依然对眼前的一切了若指掌,依然让司马玹蔺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不禁窘迫:
“我也不知道,我就跟着你们来了,听见有人喊救命就过来看看。不过,那个怪里怪气的小孩是善财童子?”司马玹蔺一脸难以置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可司马晴根本不吃他这套。
“司马玹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给我们下的追踪术。”司马晴紧咬不放,一点转移话题的机会都不给。司马玹蔺神色微沉,只是很快又拿出了惯有的笑。
“小晴,你应该知道,我一向都关心你的。上次泰山的事之后又是江家的事,我实在是担心得不行才出此下策。”他讨好赔笑,好像自己才是无辜的受害者,之后还信誓旦旦竖起了三根手指。
“我可以发誓,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绝对没有恶意。”
司马晴打量着这只老狐狸,如果可以,真想从他脸上撕下那张虚伪的面皮。转而目光一扫而过,像是对司马玹蔺再无兴趣:
“天界那帮家伙迟早会找来,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她看向四周,这里确实没有出路,和之前发现篝火的地方一样是个死胡同,却这时司马玹蔺又站出来。
“上面倒是有条路,我刚刚藏着的时候发现的。”司马玹蔺推推眼镜,指了指头上的天井,而黔墨充满敌意的目光紧锁着他。
“那些混蛋在外面布了天罗地网,就算出去也凶多吉少,除非能直接走到出口去。”黔墨不是刁难,不过说句实话,但见司马玹蔺好像不太高兴。
“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就真能到不周山的出口呢?黔墨,你是司马家的犬神,资历比我们都老,可很多时候你比谁都幼稚。你这点我其实早就想说了。小晴最近跟着你出了多少事,遇到了多少危险,你这个犬神到底是怎么当的。”
“要不是小晴心地善良,四叔护短,你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司马玹蔺很少这么直白的怼谁,眼下怎么看都像是他在吃黔墨的醋,看不惯黔墨跟司马晴形影不离。
可。
“你自作多情是不是该有个限度。”司马晴冷冷白了一眼,放佛每一根汗毛都在说着恶心。照黔墨的性格,现在早该落井下石趁机嘲讽司马玹蔺两句,却谁知意外的淡然。
“我先上去看看。”黔墨似乎当那四眼田鸡是空气,说罢如跳蚤一般敏捷,三两步就跳上了头顶的天井,并且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落脚点。
石壁的表面非常湿滑,像这样能停留的突出的石块很少。黔墨站在石壁上嗅了嗅,立刻就找了司马玹蔺残留的气味,转而就是跳到了另一处能落脚的地方。而从这里看去,对面的石壁上隐约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只是光线暗淡,石痕交错,瞧的并不是那么真切。
“等我看好了你们再上来。”黔墨叮嘱,飞身跳向对面,手臂在撑过一把才爬进了裂缝。裂缝比预想中的更窄,要在里面爬行可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然而司马玹蔺说的没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探路寻找出口。
从色泽和石头的状态判断,裂缝应该从不周山倾覆沉没时就存在了,应该不是司马玹蔺耍的花招。
“小晴,让他先上。”黔墨探头出去喊,便是司马晴拉上多恶鬼王,随即脚下一点,就带他上了落脚点,怎料这红毛一脸不悦,立马甩开了她。
“我自己可以。”男人理了理被拉皱的衣服,写满尊严的冰山脸连空气都要冻住,随即从容优雅的跳到面对,让黔墨伸出的接他的手成了摆设。
那红毛此刻就跟黔墨面对面站着,一个高冷潇洒,一个则摆着伸手的姿势尴尬。气氛就这么凝固了一秒,男人绛红的眼瞳焦距空洞,可骄傲和睥睨却一点不少:
“你真当我瞎?”
“……好,那你来?”黔墨强撑着面子不跟多恶鬼王计较,往夹缝里退了一步,先蹲在了入口处。这里面积不大,一次最多只能站两个人,因此黔墨只能先进到石壁上的缝隙中。
黔墨进去后,多恶鬼王便退了一些,留了位置让司马晴过来。以此类推,最后一个是司马玹蔺。四人成一列匍匐前行在狭窄的裂缝中,昏暗的环境让他们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并且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如果这裂缝是个无底洞,那么他们似乎也能一直无休止的爬下去。
“爬多久了?”司马晴不禁问道,伸手去掏口袋,怎料空间太过狭窄,手机蹭到岩壁就是掉了。
“没事,我来捡。”司马玹蔺连忙在后面应了一声,司马晴也就没有后退,继续往前面爬。司马玹蔺捡起手机看了时间,之后大约又过了半小时,裂缝才逐渐变得宽敞起来。
“老天啊,再那么挤着爬下去,我这老腿老胳膊都要废了。”司马晴赶紧找了地儿坐下,舒展自己的血脉不通、已经发麻的手脚。黔墨和司马玹蔺也各自按摩着筋骨,只有多恶鬼王没事人一般,半屈着腿闭目养神。
第101章: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