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之行的第三天，说好的逛街到最后还是变成了一路研究瓷器。其实不论是古代瓷器，仿古瓷器还是现代新作瓷器，对于收藏者和研究者来说都具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器物上的不同细节，往往是由于不同时代的社会文化氛围和生产力发展水平所导致的，能够把握住这些不同时代的细枝末节，对于理解瓷器上的特征非常有帮助。更何况，那些制瓷大师们亲力亲为的精工细作，同样是价值不菲的顶级艺术珍品。
　　之后的几天波澜不惊，我和晓晓完成了对古窑址出土瓷片的全面研究工作，收货之大，远超意料之外。这些破残瓷片当中透漏出来的信息太庞大了，巨大的存世量使得许多在完整器物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器形和纹饰特征都在瓷片上得以保留，这些信息对古代瓷器研究的价值不言而喻。
　　与研究方面的巨大收获相对的，我最为期待的跟晓晓之间的感情进展反倒原地踏步，除了下窑址那天的意外让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一些超友谊的接触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不温不火的状态。
　　唯一令我感觉欣慰的是，五一黄金周后返回帝都，我每天除了看店之外，跟晓晓的联系频繁了许多，一个礼拜里起码有两三天时间泡在一起，最不济也是周末一起出来吃饭逛街看电影，除了没有明确两人间的关系，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之外，俨然就是一对热恋当中的小情侣。
　　期间我和晓晓一起的时候还曾经见过她的同宿舍闺蜜赵慧几次，当初在直隶，就因为有赵慧的支持，我才第一次有机会和晓晓独处。而这位习惯性卖舍友的妹子每次见到我们并肩而立，都会促狭地挑起眉头，用无比暧昧的声音娇笑着问道：“哎呦，晓晓呀，这位帅哥是谁呀，给我介绍介绍呗？”而晓晓则总是淡然一笑：“太叔博鸿啊，你见过的！”
　　这回答，简直滴水不漏，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然而就在我整天忘我地沉浸在这温柔乡当中时，有一天，忽然接到了陆九爷打来的电话！
　　“鸿小爷，您听说了吗，《文保法》颁布了！”陆九爷的声音无比兴奋。
　　“额，没听说……怎么，里面涉及了什么重大决策？”我挠挠头，有些尴尬。
　　“岂止是重大决策，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呢！这么说吧，虽然改革开放之后，古玩市场渐渐升温，但说白了，这事儿没人说允许，也没人说不允许，大家都在观望，谁也不敢放开手脚去张罗。但现在不一样了，《文保法》颁布，明确提出了什么样的文物必须保护，什么样的古玩可以交易，这样一来，市场上绝大多数品类的东西的买卖就全都是明文规定的合法行为了！这事儿对咱古玩行的影响您想象的到吧，毫不夸张的说，咱们古玩行的春天就要来啦！”
　　电话挂断后，我连忙找来了最新颁布的《文保法》细节条款，仔细研究，最后得到的信息就是，国家此次出台的政策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文物保护与古玩市场发展并重！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玩，古董古玩作为完美的投资收藏品，又兼具保值、避税、甚至雅贿洗钱等多种功能，只要经济环境够好，永远都会受到资本的追捧！
　　不得不说，陆九爷的商业嗅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确，可以想见，当法律条文落地之后，会有不知道多少原本持观望态度的社会闲散资金蜂拥进入古玩市场，势必会推高整体的价格行情。当年陆九爷劝我进入古玩行业时所谓的“内部消息”，现在终于应验了！
　　果不其然，新法律条款刚刚颁布不到两个礼拜，再到市场上去看，明显能够感觉到人气和行情的双重火爆，整体市场价格更是水涨船高。而其中价格上涨最为明显的，便是各个门类藏品当中拔尖的那些个精品！
　　我由于一早便得到陆九爷的指点和内部消息，手里囤了不少东西，其中精品数量不算少，普品由于有海捞瓷的巨大基数做支撑，更是多得直接攒出了一家店。因此在这次整个行业的重大的利好之中，我算是受益者之一。
　　《文保法》等于是给帝都无数的富商巨贾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段时间，多少人闻风而动，想趁着古玩价格还没有涨的太过离谱前，赶紧收点好东西。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客户资源，小小古玩店销路也尚未打开，但帝都的古玩行里，陆九爷广纳斋的招牌声名在外，许多人都直接找上门去，阔气出手，让陆九爷帮着张罗东西，几乎踏破了广纳斋的门槛。而九爷也相当够意思，没忘了我这个小兄弟。
　　“鸿小爷，上次您去红山收回来的那些个传统民族首饰，还在手里吧？”陆九爷在电话里问道。
　　“当然，我听了您的劝，大部分好东西都在手里攥着呐。那几件首饰，除了上次您帮着出的两件之外，其他的一个不少。”
　　“太好了，现在整个市场行情回暖，我觉得您可以考虑再出两件，最近不少人找我要呐！”
　　于是陆九爷跟我约了时间，说是有个喜欢收藏各民族古代首饰工艺品的大老板做东，想在希尔顿酒店请吃西餐，顺便看看我手里的货。我本着最好的东西一定要攥到最后的原则，从五件首饰中选了价值最低的两件，一个是蒙天珠的手串，一个是崇拜长生天的黑曜石护身符。蒙天珠与藏地天珠不同，是使用一种特殊的岩石打磨而成，天然呈现出“眼”的形状，但价值要比上等藏天珠低不少。黑曜石更是一种本身价值极低的玉石品种，护身符的价值主要体现在极为罕见的图腾崇拜纹饰上。
　　吃饭的地方距离南城有段距离。我首先到报国寺接上了陆九爷和伙计小六子，这才驱车前往目的地。
　　“九爷，您说我这两件东西给他报价报多少合适？上次那两件我记得您帮着卖了70多个呢，这次这两个比之前的好点有限，您看咱们是报80呢还是100呢？”
　　“嘿嘿，鸿小爷，这回您可想的有点小家子气了——两件东西，单拿150万一件，全要的话顶多打个九折！”陆九爷的神情仿佛稳坐钓鱼台般，踌躇志满。
　　我惊得差一点把方向盘给薅下来：“啥！能卖这么多？！就算打九折，两件加起来也270万呢，乖乖，这价格都快比上次那俩高出3倍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之前这种东西虽然小众，但仗着有人喜欢，可以稍微喊个高价。但现在，古玩收藏的法律问题得以解决，那些个有钱人没了后顾之忧，一个个疯了似的冲进古玩市场，买东西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往这些人还不太懂，都花重金请人给掌眼，你说这个好是吧，好，有多少件我都要了！就是这么豪气！这么一来，逼的许多真正懂行的大藏家也没了办法，不得不拿出更多的前来，生怕自己喜欢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就再也出不来了。这样一来二去，古玩的价格真是想不高都不行！”
　　我思考了半晌，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照您这么说，古玩的价格会持续走高，那咱现在就出手古玩，会不会有点早啊？万一以后花比现在卖价更多的钱都收不来同样的东西了咋办？”
　　“这个不打紧。先不说这一轮的市场火爆时间有多长，会不会跌下来，只要永远保持卖价比买价贵，这个生意都可以持续做下去了！”
　　我沉吟片刻，试图消化陆九爷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假设古玩市场价格持续走高，山脚买的东西半山腰卖，半山腰买的东西到了山顶再卖，这样就可以持续不断的盈利了！嗯嗯，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与这名富商的吃饭聊天很顺利。富商看完货，我按陆九爷的建议报出价格，人家二话没说，直接把两件东西拿走，将300万货款打到了我的账户上，连九折的优惠都主动没要！临别之前，这位富豪榜上鼎鼎有名的大老板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以后手里再有了好货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他！
　　直到富商走远，我依然处在目瞪口呆的大脑宕机状态中。虽然这并非我拿到过手里最多的一笔钱，却的的确确是我出手东西最轻松的一次——有人请吃饭，不还价，还愿意多给！“我说九爷……咱古玩行的生意啥时候这么好做了？！还有主动多给钱的！”
　　“主动多给点，下次你再有好东西了，是不是第一个就想起推荐给人家啊？更何况几十万的小钱，以人家上百亿的身价，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陆九爷如是说。
　　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才真正对“古玩行业的春天”这个概念有了切身的体会！
　　“不过鸿小爷，我还得跟您说明一下，这次钱赚的容易，那是因为我刚好认识找这类东西的客户，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松。”陆九爷难得的正经八百道，“以后您要还想有这么好的渠道出手东西，估计就得多去跑跑拍卖行了！您是不知道啊，《文保法》颁布之后，比起跑到古玩市场上来淘货的小猫两三只，蜂拥进拍卖行的人，不论是数量上还是身价上，那可都比混商铺地摊的人强多了！”
　　“呵，拍卖行么……”我不由得回想起低眉砚在泠西落锤，自己挣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的时候，有些感慨。想不到才过了一年不到，自己现在已经算是在古玩行当里打拼出一片小小天地了！
　　“哈哈，多谢九爷，既然如此，那我自然要去拍卖行那边好好见识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