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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一面倒的赌局
  为了隐秘起见,之前柳岸挑选古玩的时候,都是每个人独自拿给他看的,所以最后他到底挑中了哪三件,除了货主,别人一概不知。
  岳岭首先出场,拿出的显然是件瓷权,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门道。不过既然是岳岭和柳岸两人都认可的难以辨别之物,想来必定不普通!
  吴家老人看到瓷权,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哦?呵呵,小娃娃们,有点意思啊!”他用两指将瓷权捻起,凑到鼻子尖前面仔细端详了半晌。就在我喜不自胜,以为要首战告捷之时,老人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
  “这东西从器形上来说,毫无疑问是件瓷权。但它的真正用途,却不是做秤砣,而是一枚用来试验青花料色调的——照子!”老人淡淡说道。
  岳岭听闻此言,“啊”的一下失声叫了出来。看他的反应,我就知道吴家老人说对了,一颗心直往下沉。然而,老人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悠悠然说道:“这件东西是元代制品,判断依据有三:第一,正面的团花卷草是元青花上的典型纹饰;第二,背面的文字是蒙古贵族使用的八思巴文,应该是当时监管景德镇瓷窑的蒙古官员之姓氏;第三,这件东西上试色所用的青料中,以进口的苏麻离青料为主。其青花发色浓紫艳蓝却又不失淡雅,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青料中使用了大约七成半的苏麻离青,又混入两成半陂塘青,烧造时的炉温在1150度到1185度之间,焰色赤白带橙,才能呈现此种色调!”
  “这位岳家的小朋友,老夫所言,可否正确?”老人嘿嘿笑问道。
  这时的岳岭,已经如同一只被霜打过的茄子,垂头丧气,听到老人的问话,只是闷闷点了点头,小声说道:“都对。”
  小杰看到岳岭这样,着急道:“我靠,不会吧!这老头刚才说得那么玄乎,又是几成比例又是多少度的火,怎么可能都对呢?!”
  岳岭无奈地摊了摊手:“之前我们岳家收集到了一小批元青花的试色照子,有些上面写明了所用青料的比例。族长和几位长老根据这些标注进行了烧造试验,最后的结果,跟吴老爷子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岳岭的解释,我被震撼地哑口无言。刚才看吴家老人观察了半天,我还以为他不太认识呢,哪知道原来人家是在辨别青料比例和火焰温度呐!单凭肉眼观察,就能得出连岳家人都要通过试验才能确定的答案,更是将所有细节都揣摩地如同亲眼所见,这份阅历简直不要太深厚!
  我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今天的赌局,真有希望能赢吗?
  再看柳岸,却丝毫不着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冲着我点了点头。他所挑中的第二件古玩,正是我从地摊上淘换来的一个小物件。
  见他如此,我只好慢吞吞地站起,将口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支长短粗细都跟小拇指差不多的白玉管,玉质上佳,表面光素,仅在两头各刻有一圈卍字纹。最初收到这件东西时,我以为是支清代装饰在帽子上的翎管,但后来发现此物的内壁处理细致,非常光滑,而且中间留出的孔道也比一般的翎管要粗上一些,便觉得不像,但具体是个什么,却一直都没弄明白。
  哪知道老人刚刚从我手中接过白玉管,随便掂了掂,就哈哈笑道:“太叔小友,此物倒是个少见稀有的玩意儿!虽然外形与翎管非常类似,但内壁光洁,孔道粗大,是古人用来装字条的,不过这一件的盖子丢了。这类物件,最早是绑在信鸽的腿上作为信筒之用。明清时候,有些大户人家会从寺庙中求来摹写有佛经的小字条,装在里面,让家里身体不好的晚辈贴身佩戴,以此保佑平安!你们看,此物两头之上都有卍字纹环绕,正是佛家之用的标志,所以应该称之为——白玉经筒!”
  我忙看向柳岸,希望他说老人的这番话是错的。然而柳岸看到我的目光,也只能是无奈一笑,点头道:“吴老爷子所言不错,此物正是白玉经筒。”
  眼前的这位百岁老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岁月侵蚀的影响,思维敏捷,眼光犀利,对古玩知识的积累更是身后无比!这一刻,我已经有些绝望,几个小年轻的即使联起手来,挑战古玩行中的泰斗级人物,是不是也有点不自量力了?
  可能是因为前面两件东西吴家老人回答地太溜了,柳岸也略微有些紧张。可以说,这场赌局之所以能够开展,与柳岸的想法有极大关系,此刻他所承受的压力必然不小。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长身而起,想着吴家老人抱拳道:“老爷子,您已经连续说出两件东西的来龙去脉了,剩下的这最后一件,就由晚辈来出,还请您不吝赐教!”他说着,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了一件吊坠,放到了老人面前。
  这件吊坠是一个椭圆的珠形,通体碧绿,一拿出来,就仿佛吸收了包厢里的全部光线,青翠欲滴!此物似玉却又非玉,整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似乎还是中空的。
  这是件翡翠?我仔细想了想,又摇头驱散了这个猜测。清代宫廷中的翡翠制品不少,各大博物馆中都有陈列。其中有颜色极佳者,却少有水头好、种质佳的,基本都不透明。只有现代玉器行里所说的缅甸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翡翠,珍贵无比,才能有柳岸手里这块吊坠的颜值!但今天既然是鉴定古玩,柳岸显然不可能拿件现代玉器出来。
  我正胡乱猜测间,吴家老人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滴翠珠,滴翠珠!没想到,我今生竟然还能再见到此物!”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柳岸把自己手里的这件东西留到最后才拿出来,显然是对它抱有厚望,一定是非常难以鉴别的,想不到这吴家老人竟然曾经见过!这下,我们岂不是输定了?!
  吴家老人没有拿起吊坠,只是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物的制作时间应该在清代中晚期。我的一位族兄曾在蜀地给一名军阀当副官,他退伍的时候拿到了4根金条,作为多年从军的饷银。族兄回家前,恰逢一次规模极大的排卖会,他见到此珠,爱不释手,想着带这么个东西回去,以后可以作为传家宝,便花了两根金条竞买下来,一路带回了家乡。当年族兄回乡时路过上海,曾拿此物给我鉴赏,我也认为的确是件非常难得的宝物!只可惜,族兄的后代顽劣,此物很快就被他的儿子偷去当掉,换来大洋花天酒地了。后来我一路追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之前发现赌局要输,我有些郁闷,一直默默低头看着桌上的珠子。然而此时随着老人的讲述,我却发现珠子内部的空腔中似乎正在发生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本来空无一物的空间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泓清水!
  老人说完,伸手拿起柳岸的吊坠,映着灯光高高举起:“此物之所以名为滴翠,其颜色翠绿欲滴只是原因之一。更为关键的原因则在于,其空腔当中竟有一滴清水!这滴水在周围温度较低时才会出现,而若是温度较高,比如夏日晴天或贴身戴一会儿之后,就会消失,奇妙非常!此宝在宋代沈括所撰的《梦溪笔谈》有所记载,其名正是滴翠珠!”
  “柳家的小朋友,我刚刚所说,可有问题?”吴家老人淡然微笑,一副云淡风轻的胜利者模样。
  听他说的如此详细,我叹了口气,心里遗憾。这伪传国玉玺,今天就要通过我的手流失到海外了吗?我正沮丧不已,余光却猛然间看见旁边的柳岸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不由得精神一振!
  难道吴家老人刚才没有说对?!
  只见柳岸冲着对面一抱拳,恭敬道:“原来这滴翠珠之前还有一段这样的掌故,多谢吴老爷子赐教了!不过老爷子,故事虽然讲了,但此物里面的门道,您可还没说明白啊!”
  老人闻言似有不悦,眯起眼睛盯着柳岸道:“哦?怎么叫没说明白?!”
  “比如说,此物的材质为何,您就没说清!”
  “材质?我曾祖父刚才明明已经说过了,此物叫做滴翠珠!这位大哥,你没听懂?!”凯特按捺不住,冷声道。
  “不不不,滴翠珠这个名字虽然诗意十足,但却只是古人根据这种宝贝的形象特征进行描述而得来的,无法说明材质!”柳岸大摇其头,“另外,珠子中心为什么会有一滴清水?这滴清水又为何会在温度升高之时消失?不知吴老是否能够解答?”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凯特气得不轻,憋了半天,竟也想出一句中国成语来。
  “凯特,别激动,先让柳家小朋友说完。”吴家老人忽然发话道。接着他转向柳岸:“你说吧,老夫的确不知,愿闻其详!”
  柳岸拱手再拜,然后将滴翠珠拿起握在手心当中,款款而谈道,“我们玩杂项的,最最重视的就是这个材质的问题!因为就算是今天新作的仿古之物,只要材质足够珍贵,同样有不菲的收藏价值!当年我得到这颗珠子后,对其中那滴神秘的清水无比好奇,因此曾多方查问,想要弄清楚这种现象产生的缘由,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给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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