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画卷徐徐展开,一副纸面暗黄的水墨丹青出现在了眼前。而当画卷完全展开后,竟然顺着包厢的最外围绕了多半圈,足有五、六米长!整个画面一共分成了12段,每段之上皆绘有鸟雀若干,形态品种各不相同。虽为水墨所做,却生动非常,让人一眼观之就可辨认出山雀、画眉、戴胜、喜鹊、白头翁等形象,并分别配有“杏苑春声”、“熏风鸟语”、“碧玉双栖”等题词,大大小小的朱红色钤印更是盖满了画卷的各个角落。
见到这幅画,岳岭和柳岸齐刷刷“啊”的一声。“这画……难道是今年春天拍卖会上刚刚成交的,写生珍禽图?!”岳岭失声道。
老人点头道:“不错,此画正是写生珍禽图!太叔小友,我就以此物为赌注,诚意可足够?如果你能赢了今天的赌局,此画老夫双手奉上,国宝流回国内,也算是如你所愿;如果你输了,伪传国玉玺归我,但之前说好的500万美元,依然如数给你!另外,不论最后输赢如何,只要你接受这个赌局,刚才那两大箱海捞瓷,就是我对之前赌瓷事件的补偿!”
“赌注,这……”岳岭目光闪烁,咬了咬牙,看向我,“不过,还是得由太叔大哥来决定,毕竟伪传国玉玺是你的东西!”
看他这样子,我忍不住问道:“小岭,怎么了,这幅画很珍贵吗?”
“相当珍贵!”岳岭毫不犹豫地回答。
柳岸接过话头道:“太叔兄弟有所不知,这幅画是北宋徽宗赵佶的作品。宋徽宗的亲笔画作现在存世的仅有19卷,而这写生珍禽图是其中尺幅最大的一卷!这幅画是早年间从故宫流出去的,之前一直被倭国人收藏,今年春天在帝都的拍卖会上现身,拍出了2530万元的天价!可惜对此画志在必得的故宫博物院方面由于经费数额有限,此画最终还是流落在了海外。”
对方出手如此阔绰,可见其财力的确雄厚。假若真能赢得赌局,使得此物回国,也的确是一桩幸事!我不由得眯起眼睛:“你想怎么赌?”
“很简单,我拿出三件古玩,你们这些年轻人当中,只要有人能把其中的两件完全看明白,说清楚,就算是你们赢。如果只说明白了一件,或者一件都说不明白,那就是你们输!”
我略微沉吟,仔细想了想吴家老人的提议,觉得此事不妥!眼前这位老人的年纪跟我们这边五个人的岁数加起来差不多大,他做古玩的时间恐怕都快有一个世纪了,还是近代古玩外流浪潮的主要亲历者之一,过手的东西绝对不计其数!老而不死是为妖,他要是拿出自己都认为疑难的东西来给我们看,我们绝对没有赢的可能。
想到此处,我正准备拒绝,却忽然感觉到两只手掌同时拍到了我的肩上。回头一看,只见岳岭和柳岸两人一左一右,各自伸出了一只手,分别按在我两边的肩头。两人见状也是一愣,相互对视,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叔兄弟,请借一步说话!”柳岸说完,然后率先走出了包厢。我点点头,紧随其后,岳岭、文斌和小杰也跟着走了出来。
我向岳岭和柳岸一抱拳:“两位,可是有什么指教?”
“我先说吧,”岳岭兴奋地搓了搓手掌,“太叔大哥你看,咱们是不是把这赌局给接下来?徽宗的写生珍禽图是难得的宝贝,如果真赢过来,先不说画卷本就价值不菲,单是能成功留在国内,也善莫大焉!就算万一输了,还能有海捞瓷的补偿和500万美元,你在经济上损失几乎可以忽略。咱们用一件国宝去博另一件国宝回归的可能性,我觉得这笔买卖不算亏啊!”
我于是把自己的顾虑跟大家说了一遍。“我反倒觉得,这是个陷阱!人家单是从入行做古玩到现在的诗句,恐怕都超过100年了,论见识,咱们怎么跟人家比?那吴家老爷子是认准了咱们一定赢不了,这才拿出名画做诱饵,为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伪传国玉玺买到手!这些人倒腾中国文物到海外熟稔无比,像这样的事情肯定没少干!”
“太叔兄弟此言差矣!”柳岸傲然道,“古玩行当里,没有一成不变的真理,知识总是在不断更新的!老一代的前辈们虽然经验丰富,眼界宽广,但在接受新鲜知识、新生事物时,却又没有年轻人勇于尝试和锐意进取的优势了。故而我辈青年,切不可妄自菲薄!”
我仔细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要知道,古玩作伪的手段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不断更新的。许多老一辈人鉴定某种东西的绝活,一旦被其他人知晓了,很快就会有造假的人摸索出破解手法,所以老前辈们往往对这些绝活秘而不宣。但到了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不仅这些传统鉴定手法的保密越来越难,而且造假的人能够得到关于真品文物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柳岸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我不禁拜服,再次拱手鞠躬道:“柳兄真乃大才之人,小生受教了!不过要说赢下赌局,我可真的没什么信心。”
柳岸却神秘一笑,不急不缓道:“我想的其实跟你一样,若按照吴家老爷子提出的方法,以咱们几个小年轻的见识,是绝对不可能赢的,所以才叫你出来商量。如果能够说服对方,稍微改变一下赌赛的方式,我便有八成把握可以获胜!”
“哦?如何改变?”我忙问。
“改成由我们拿出古玩,让对方辨认和讲解!”柳岸哈哈一笑,“我们柳家是做杂项的,这一门类包罗之广,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需要进行长期的考证和对比才能弄清楚用途。而且杂项许多时候涉及到材质问题,如果用传统理论解释,那便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就不相信,吴家老爷子既能对需要进行考证的古玩一观便知,又能对现代科学知识了如指掌!”
“这个办法好!我这边今天也刚好随身带了件极其少见小玩意儿,我就不信那姓吴的能把这么冷门的东西都给搞明白!太叔大哥,咱们就跟他这么提,至于东西嘛,大家凑一凑,一起帮你赢他丫的!”岳岭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我唉声叹气道:“办法倒是不错,只不过,就算咱们最后能赢,人家也可以赖账啊,价值几千万的赌注,那么轻易就能认输么?”
文斌接茬道:“关于这一点,鸿哥你放心,咱们古玩行里规矩大过天,而且越老辈的商家藏家,就越重视自己的声誉!这吴家老爷子经营的是中国古玩,日后就算自己干不动了,像曾外孙女这样的亲族后代总要在国内的古玩圈子里厮混。仅仅私下里搞些小动作还好,但他若是带头坏规矩,就砸了吴家的招牌,以后信誉全无,整个家族也就不用再干这行了!”
我们五人商议了一会儿,最终一致决定,每人都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不易辨别之物拿出来,交给杂项经验最丰富的柳岸来挑选出三件,借此跟吴家老人提出按照我们的规矩赌一把!
回到包厢时,吴家老人正一边品茶,一边等着我们。见我进来,他满脸皱纹颤动,轻轻笑了笑:“太叔家的小朋友,老夫的提议,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
“吴老爷子,我们几个年轻人工讨论了半天,都深觉自己才疏学浅,要是您老拿出些疑难之物给我们鉴赏,怕是半点赢的机会都没有!”我打了个哈哈,嬉皮笑脸地调侃:“我们和您老可不一样,没有混一百多年古玩行的传奇经历,无论见到什么东西,都一眼便知!”
老人摆了摆手:“不敢说全都一眼便知,但的确绝大部分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
我借机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的赌局不如改改规矩,由我们拿古玩出来,您老来鉴赏和评价如何?以吴老爷子您的水平,肯定是易如反掌!您老应该不会不敢吧?”
吴家老人闻言,眯起眼睛,用犀利的眼神在我们几个脸上来回打量:“呵呵,你们几个后生,敢提这样的赌法,是认为老夫已经落伍不中用了吗?”
柳岸哈哈一笑,起身抱拳道:“不敢,只是对手中的一些物件知之不明,想请老爷子解惑而已!”
说是请人解惑,但柳岸却丝毫没有虚心求教之意,反而故意表现得很是跃跃欲试。吴家老人见状,呵呵冷笑不止,傲然道:“你们几个小滑头,不必对老夫激将!既然如此,那就如你们所愿,赌注还是按照之前所说,换成你们拿出古玩,老夫来鉴赏!而且只要你们拿出的三件东西中有一件我看不明白,就算我输,如何?”
吴家老人答应修改赌局规则,我们几人相视一笑。岳岭首先长身而起,对着老人一抱拳,朗声道:“那么,便请吴老赐教了!”
只见岳岭从随身的背包中掏出一只不到拳头大的小匣子,打开盖,推到吴家老人面前。盒子里是一只形如秤砣的白釉青花瓷器,胎很粗也很厚,仅在中心留了一个极小的孔,上下贯穿。釉面下的青花纹饰一面是卷草团花纹,另一面则是几个看不明白的符号,似乎是某种文字。这件东西上所用的青花色料的颜色蓝中带紫,幽倩可爱,有点苏麻离青的意思,但色调上却又有些不太一样。
岳岭拿出的这件东西,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瓷权。权在古代有权衡的意思,因此铜权、瓷权指的就是铜质和瓷质的秤砣。
我有些不明就里地看着岳岭,不知道他拿这么一件我都认得的东西出来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九章 为了国宝,豪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