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府。
逍遥王宋承坐在偏殿的软塌上,许风生和他的徒弟莫安阳各坐在一旁。
三人皆是各怀心思地沉默着,茶盏中的茶换了三回,新换的茶都又快凉了……
宋承微微皱眉,神思倦怠似乎是累了,而许风生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面上也丝毫没有波澜,两人安静的云淡风轻更加将坐立不安的莫安阳衬托得年轻气盛了。
莫安阳到底是年纪轻,耐不住性子。
“师父,师姐她……”
这边许风生知道他心中始终担忧挂怀着许长欢,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宽慰自己的徒弟两句,软塌之上的宋承就先开了口,“你放心,你师姐她是绝对没有性命之忧的。”
“此前我遇到过她几次,她在宫中的这些日子过得快活得很,你如果是怕她被挟持或者是被强迫离宫,又或是担忧她受了什么委屈,我向你保证你尽可放心。”
宋承抬眸望向那神色焦急的莫安阳,好声劝慰了他几句,“我们家这个二皇子,心思从来没放在皇位与前朝之上,他这次偷偷出宫估计也只是在宫里闷得慌,带着你师姐出宫游玩一趟罢了。”
宋承是自然不会相信宋子清有病去寻医一事,他看着宋子清长大,诸多皇子中他又向来与宋子清较为亲近,怎会不知宋子清那随性爱玩的个性。
况且他之前几次带着那许长欢出宫,此次想好好出宫游玩一番再回来也是意料之内。
许风生也朝莫安阳抛去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过于担忧,表现沉稳些。
“我倒是从未担忧过爱徒有性命之忧,只是这几日思来想去,怕王爷树大招风,万一惹得陛下……”
许风生话说到一半就合上了双唇,眉目清明地望向软榻上看上去十分慵懒的逍遥王,微微一笑。
他收到逍遥王府的来信后,并不担忧许长欢,但拗不过许君离整日里念叨,只能匆匆带着徒弟下山。
原本他的计划是等过个一年半载朝中之事明朗后他才会下山来,助逍遥王一臂之力,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许长欢这么个岔子,他才不得已下山来。
眼下皇帝仍旧未立下太子,且龙体康健,逍遥王就不管不顾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实属鲁莽之举。
虽说他早就知晓逍遥王与皇后和丞相府之间的恩怨,这几日细细量来逍遥王此举背后的动机,也无非是刻意在朝中与丞相和皇后所操控的大皇子为敌,成为他们眼中拔不掉的眼中钉,惹得他们几人日日心中不痛快罢了。
可,以他之见,倘若今日他是逍遥王,必定直接手刃仇人让他们血债血偿来个痛快,何苦和他们在此苦苦周旋?!
逍遥王怎会不知许风生心中所想,他自嘲地勾起唇角,笑里带着狠戾,“让他们死是最简单的方法,但我想看他们想要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我夺去的可怜模样,并且到最后我也不会杀掉他们,我会让他们日日夜夜活在苦痛之中生不如死!”
“……”
许风生闻言,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这逍遥王当真是为情所困!
莫安阳咋舌,没想到传言中潇洒倜傥宅心仁厚的逍遥王居然也有这样狠戾的一面。
“王爷看上去似乎是累了,我与徒儿先行告退,王爷好生歇息着。咱们,来日方长。”
逍遥王点了点头。
许风生与莫安阳起身离去。
莫安阳跟在师父许风生的身后朝着后院他们住着的院子里走去,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一个王爷为什么这么恨当朝宰相与皇后,忍不住出口询问师父。
“师父,为何王爷这么恨丞相和皇后?”
想起刚才逍遥王杀气肆溢的模样,莫安阳还是觉得有些惊诧,传闻中的逍遥王和今日所见的差别太大了。
“逍遥王逍遥一生,唯独过不了‘情’字这一关。”
这之间的恩怨情仇岂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许风生只是淡淡提点了莫安阳一两句。
“他既然会为情而痴,自然也为情而狂。”
“哦!原来如此!”莫安阳恍然大悟,他想起了从前听到路人所言,说是逍遥王年少时心有所属一名女子,最终却求而不得,当年还闹得长安城满城风雨。
莫安阳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时,他才刚十岁,是在陪着父亲去收账的路上,路人说闲话被他听到了。
“怪不得逍遥王到现在都未娶妻。”莫安阳哀叹着摇了摇头,看来逍遥王真是对那女子用情至深啊!
逍遥王如此恨极了丞相与皇后,是否是因为他们二人拆散了逍遥王与那女子?
“那他的心上人?”
“死了,听说是乱棍打死后给扔到了山上,逍遥王知晓后在山上整整寻了一年也未能找到那名女子的尸首。”
许风生谈起这令逍遥王悲痛了多年的憾事时,面上的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露出一点同情的神色,反而语气十分漠然。
“那一整年逍遥王吃住都在那座山上,由于找不到尸首,后来就只能在山头一处依山傍水之地立了衣冠冢,”
他说到最后,仿佛自嘲似的轻笑了起来,眸光掠过连连摇首叹息的徒弟莫安阳,笑着对他道:“你说可怜不可怜。”
莫安阳思忖了片刻,也不知该如何评价逍遥王,只能叹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两人一同踏进了院子,许风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歇息,自己也转身往自己的屋内走去。
莫安阳走了几步,想起了离宫的许长欢,又忍不住扭脸喊住了许风生,“对了,师父,师姐她与二皇子在一起会不会被二皇子发现她的秘密?”
许风生转过身来,对他道:“就算发现了也无妨,你别再多想担忧了。”
“我去给你师母写封信,你也回房休息吧。”
“哦……”
莫安阳怔怔地拱手作揖后,转身继续朝屋内走去。
等一下!
莫安阳扭头,眉头紧皱望向许风生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什么时候有师母的?!
许君离收到许风生的信时,许长欢一行人已经到达了西绝山脚下。
“山中一切可好?我已平安抵达逍遥王府数日,也已见到顽徒长欢,等长安事了我就带她一同回去。我不在山中,凡事皆需你一人操劳,切记不要劳身忧神,那些小兔崽子们不好好练功你也不要恼火生气,就当做让他们歇上一段时日休息休息,等我回去了再好好收拾他们。”
“你若有事尽管放心吩咐弟子们去做,别看他们平时顽劣,却都是可以托付之人。老四处世为人都很稳妥,若有不放心的大事可全部交由他去办。我一切安好,快则下月底就回山,慢则要到寒露前后才能回去。”
“许久未出远门,时常念你想你,你要照顾好自己,长安风云初起,一切都未尘埃落定,你万万不要贸然来寻我。我答应你,等我回山后就接你去你想去的那个地方住上些时日。”
“油嘴滑舌。”
许君离简单评价完许风生的信后,将信重新叠好放入信封中,然后将这封信放进书架上的一个红木盒子内。
“这就是你们魔教所在的西绝山?”
宋子清仰望着面前的高耸入云的群山问道,面前的山陡峭危险,山路也崎岖难行,人烟聚集的村庄里西绝山很远,西绝山上荒无人烟,从山脚下仰面望去,只有无尽薄雾环山漂浮,阴森可怕。
“怎么?这就怕了?”
许长欢十分满意宋子清有些惊诧的神情,对于他们魔教的所在地十分自豪与得意!
“本殿下乃堂堂本朝二皇子,岂会怕?”
“那咱们比赛,最后一个上到山顶的要答应我们一人一个条件。”
许长欢敢这么赌就是笃定了宋子清不会赢过他们三人。
良玉与青云互相对视了一眼,青云上前想帮宋子清解围,宋子清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抬手挡住了他的好意。
宋子清咬了咬牙,过了片刻才从唇齿间吐了个“好”字。
宋子清虽然会武功,但对于轻功只是会写皮毛,平日里逃跑管用,可若要他一口气在这乱石巨石间穿梭而过到山顶,实在是费力。
许长欢轻功盖世,良玉虽差许长欢一截,但也是轻功了得。
青云轻功虽不如二人,但自小就练武醉心武学的他内力十分深厚,上西绝山虽然会有些疲累但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四人之中,轻功最差也没什么内力在身的宋子清就吃了个大亏。
果不其然,还没行到半山腰,宋子清就已经落后三人一大半了。
他看着前方的三人背影越来越小,有些无奈也有些气恼自己当初为何不好好习武!
许长欢行至半路,扭过头看宋子清还能不能挺住,看了半天也不见他的身影,便又转身朝山下飞去,没走上一会儿就看到宋子清正站在一块巨石旁喘息着。
许长欢身姿轻盈地落在他的身旁,她看到宋子清那灰败的模样十分想笑,却在触及到宋子清哀怨的眼神后强忍着憋住了。
她伸手扶住宋子清,“没事儿,咱们慢慢走,午饭前肯定能上到山顶。”
本是柔声细语安慰的话,但经许长欢这么一说,反而好像带着些揶揄的味道。
听到许长欢这么说,宋子清不但不领情,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许长欢憋着笑,模样无辜地耸了耸肩,见宋子清脸色铁青,许长欢强忍笑意咬了咬下唇,强逼着自己不会笑出声后才开口对宋子清说道:“明天开始我就教你我只传你不传外人的独门轻功,包你半年出师,达到我的一半功力!”
“……”宋子清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休息够了,反手握住许长欢扶着他的那只手,有些害臊地轻声道:“你带着我些,我在你身后慢慢来。”
青云和良玉也是一前一后朝着山顶而去,这山十分邪门,山下巨石林立无路可行,可是等到了半山腰过了那重重险关,越往上走,路就越来越平坦宽阔。
原本良玉见许长欢扭脸朝下飞去,也想跟上去看看殿下的情况,却被青云拦住,青云冲他挑了挑眉,良玉才意识到自己若是真的跟着许嬷嬷下山找殿下,那就是坏了好事了!
两人闷声不吭一同向山上飞去,穿梭过那云雾缭绕的山间,两人终于来到了山顶上。
青云与良玉现下只是行至山顶就用了几乎大半体力,此时停下脚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疲累异常。
两人到达了在那云层环绕以上的山顶,看着面前气派的建筑有些楞然。面前是依山而建着与山下村庄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华贵高大宅院,石墙青瓦在这山中显得清冷孤傲,院落大得令人震惊。宅院四周被茂密高大的林木包围,身处在这山中若不仔细瞧,是不易察觉到它的存在的。
第六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