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个酒店的墙隔音很好,要不要用窃听器喊醒她?”
“不用了,让她睡吧。”
林立摆了摆手,他辟谷之前也要睡觉,最恨没睡醒的时候被人打搅,这时候便不想扰了阳群芳的清梦。
“好好守着,等她醒了跟她表明身份,然后直接带到白马酒店来。”
简单吩咐一声,林立下楼到街边,开上面包车便往回走,剧组那边也是个大烂摊子,邹古被下降头的事还没水落石出,拍摄又停工一天,这段空闲时间很容易出现别的问题。
丹朱给那暴躁导演做的思想工作,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实在说不通,恐怕只能临场更换导演。
“老子真是招灾体质啊,这一天天的,什么破事都往身上钻。”
感叹着时运不济,林立下车找到邹古,确认没有意外发生,便准备上山,去瞧瞧叶知新和丹朱什么情况。
途中经过裴婳的房间,进去看了一眼,只见身段玲珑的大美人,此时整副身躯埋在蓬松厚大的被子下面,躺在那一动也不能动,乖巧又可爱。
——当然,免不了还有点滑稽。
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林立再三告诫自己,但终究修养不够用,一张比顿时比金秋的菊花更灿烂夺目。
裴婳额头挂着黑线,她当然晓得对方在笑什么,事实上助理看见她这派模样,已经笑话过她一百五十多次。
不过在演艺圈熬了这几年,别的本事没涨,心性却得了份安之若素,并不觉得十分尴尬,而是满怀歉疚地向林立道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啊,我明知道叶导最讨厌演员毛病多,还让你帮我请假,现在闹成这样,应该再坚持坚持的。”
她听说几名主演都回了酒店,也得知了林立跟叶知新在山上的争执,而这些事情的源头显然不是别人。
林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十年前当花花公子留下的坏习惯,回神想起对方比自己还大两岁,姐姐级的人物,仓促收回手,宽慰道:“你没必要自责,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五病三灾,该休息当然就得休息。”
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天后摸头杀,裴婳情绪略微古怪,但并不如林立那般尴尬,神情颓靡道:“但叶导那边……”
“别想那么多,他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被那些片商惯出臭毛病了,半点不近人情。”林立说得理直气壮。
“你虚弱成这样,站都站不稳,如果那劳什子导演非得咬着不松口,老子只能在你跟导演之间,选择把你留下了,让他滚蛋!”想起上午叶知新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林立越来越生气,却毫不知觉自己现在的嘴脸,也不是一般的不可一世。
不过说的倒并非气话,裴婳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魂火飘摇,思想已经牵制不动肉身,完全不是坚持一下就能行的问题,根本不可能进行拍摄。
假使连鬼都说不好叶知新的牛脾气,林立自然不会因此愤而杀人,但若两者必须只取其一,他必定是要选裴婳的。
被咸猪手摸头发占便宜,裴婳都没显出羞意,但此时,脸颊被身旁的骄横气焰炙烤着,却热出了红晕,弱弱道:“谢谢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裴婳问道。
纵使早早的看遍人间烟火,有着比同龄女生深厚太多的人生经验,自诩老年女司机的她,问出这句话仍然需要鼓起勇气。
“你是我公司里唯一的艺人,我不帮你帮谁?”林立说道。
一个大写加粗的令人大失所望的答案,裴婳心头涌出淡淡的失落,但也很庆幸林立这么不解风情,否则她那颗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芳心,就真的要住进一只小鹿了。
生病的人大抵脆弱异常,裴婳明白自己矛盾情绪的源头,所以很快收拾好那一点点失落,忽然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个平素与她关系不错的女演员,从片场回来后告诉她,叶知新当时说了些极重的话,内容对林立眼下的处境,可谓字字诛心。
“听说你把叶导带去了山顶,然后就一个人回来了,你不会是,把他从山上推下去了吧!?”
裴婳问完以后惴惴不安。
她觉得以林立的暴脾气,这还真不是自己太敢想了。
叶知新出了名的人凶嘴毒,连男演员都骂哭过,林立血气方刚的,盛怒之下做出点不计后果的事,并不是绝无可能。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想当初,林家正值多事之秋,刚刚缓了一口气,林立就敢在上百家媒体面前,把李家的头号主事人暴揍成狗,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裴婳想不出来。
“没有,我只是让他在山上吹吹风,冷静一下他那颗暴躁的方脑壳。”林立耸耸肩,风轻云淡地说道。
“那就好。”
裴婳紧张的小心脏顿时放下,想拍拍胸脯,奈何两只手都动不了。唯一能动的就是嘴,只好多说几句话,叮嘱道:“这部戏,国内的导演只有叶导能完美驾驭,还是不要闹得太过火的好。实在不可开交的话,就把我换掉吧,我给你推荐别的女演员,他是电影质量的保证,不能换的。”
“我说过,换谁都不会换你。”林立说得并不语气高昂,但分外坚定,接着又似乎有些不耐发地问道:“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
空气瞬间安静,氛围悄然变得微妙起来。
裴婳不舒服的是,自己向来澄澈的内心,今天忽然很奇怪的,好像很容易就被撩拨,那种滋味细细感受,是酥酥痒痒的。
“生病使人脆弱!”
她暗自警告自己那颗砰砰跳的小心脏,以刚才就已经用过的理由,然后又仰起俏脸,盯着对方,巧笑嫣然:“对啊,你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么,真是有辱我演员的名头呢!不过你看出来之后,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没有?”
这年头,否认就是承认,承认就是否认,越是自然反而越像玩笑,她深谙此道。
于是彼此双方都应当听得出,这是句挑衅加调戏的玩笑话。
林立稍显局促,说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这、有点突然,要不改天,等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挑个好地方你再表白?”
“这样…好吗?”裴婳下意识地犹豫,脱口而出,很快又觉察到自己不该是这种反应。
“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好像当真了,这可怎么办?”她索性将就着脸上的不安,顺水推舟,把所有的犹豫都加诸于‘玩笑被当真’这件事情上。
甚至连她自己都相信了,认为事实本就如此。
当自己也信了这个事实以后,她由内而外地自然起来,素面朝天地仰躺着,言语悠长点缀着挺有意趣的坏笑:“不过当真了也好啊,找个机会,我们就在一起吧!”
“不对不对,你可是玉儿的好弟弟,我不能横刀夺爱,还是算了吧。”她再度煞有介事的忧愁起来。
林立收敛木讷神情,淡然笑道:“生着大病,看来对你的演技没有产生影响嘛,那就好,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自己一个人慢慢玩戏精游戏吧。”
裴婳瘪了小嘴:“还以为你是真傻呢,原来一直知道我是装的,走吧,真没意思。”
林立与她道别,临走前替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开房间,站在门口长舒一口气:“真他吗可怕!这么明显是故意撩我,居然差一点就没把持住,祸水啊!”
房间内,裴婳用了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把那条失联已久的胳膊抬起来,柔荑覆在脸上,本身便仅有巴掌大小的脸蛋,被掩住大半。
别人是掩面而泣,而她是掩着脸微笑着:“天呐,我的演技怎么变得这么尴尬。”
这时她的助理神色古怪地回来了,见她拿手盖在脸上,生怕她再着了凉,赶紧上前把那条软得不能再软的莲藕臂拖进被子里,责怪道:“天这么冷,你也不怕冷。”
“不过你跟林老板刚才都说了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听他嘴里一直在碎碎念,说什么好可怕?”女助理八卦之心开始燃烧。
裴婳顿时面如死灰,也不回答,只匆忙叫助理赶快拿镜子过来,助理神情愈发古怪——这两个人见完面,怎么都变成问题儿童了?
一个像得了自闭症,一个像得了躁动症,只是动不了。
镜子上清晰映出清丽容颜,卸过妆并不苍白,依旧那么水嫩秀丽,与平常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不怎么精神,疲累感挥之不去,才显出几分生病的姿态。
不过美人终究是美人,东施效颦是因为本来就难看,西施有了病态也还是西施。
所谓一颦一笑皆动人,裴婳看着镜中的脸,不禁又为自己生得如此好看而感到赏心悦目。
“我怎么这么漂亮啊~”
女助理在一旁为之倾倒,作为入行以来跟裴婳最亲近的人,她对人前略显清冷的女神在人后的自恋感到深深的无语。
孤芳自赏也不该是这么自赏的,好看归好看,老自己夸自己是真没意思啊。
裴婳对助理生无可恋的冷漠脸不管不顾,继续顾影自怜,然后回忆想象着之前的情绪,重复着之前的台词:真没意思~
老戏重演对着镜子瘪了瘪嘴——
“天呐!成熟又知性的我,居然做出这种小女生撒娇的表情!”
裴婳悲痛欲绝。
女助理冷冷地看着这只漂亮的大戏精:“婳儿啊,成熟知性是你的演技,你本人就是个活脱脱的智障啊,不要入戏太深。”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