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古梁此时的功力,深入皇宫尚且游刃有余,甭说是小小的游击将军府了,虽然拖着赵婉儿,依然势若清风,悄无声息,守卫的士兵们又如何发现他俩的行踪?
二人飘至寇三淼的房顶,金古梁直承其名,传音道:“寇大人、寇夫人,金古梁拜见。”可这声音旁人听不见,连赵婉儿都不知道金古梁在说什么,只见他嘴唇蠕动。
澹台文颖斜倚床沿,尚未入睡,听得清清楚楚,不禁一怔,当即掌灯,穿上衣装,镇定言道:“果真是你?游侠?请进。”
金古梁抹掉一切装饰,露出真面目,拖着赵婉儿穿窗而入,拱手作揖。澹台文颖一惊一喜,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古梁抚慰道:“夫人莫怕,深夜造访,打扰清修,望请原谅。”
澹台文颖嗫嚅道:“游侠所为何事?”
金古梁问:“寇大人呢?”
澹台文颖不答,眼泪扑簌簌地直流,显是凄苦所致。
金古梁惊诧万分,却不知如何问候。
澹台文颖黯然问道:“游侠,得知你是幽灵教的教主,此番前来是寻仇的吗?”
金古梁慌忙歉道:“夫人待我不薄,我们哪来的仇怨?只是听说令爱,令爱……”本想说“令爱寻死,仅想探望夫人一眼。”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澹台文颖轻轻擦拭泪水,喟然而叹:“哎,孽缘,都是孽缘。自游侠救走幽灵教几位首领,夫君害怕受累,出于无奈,只好答应将芝兰嫁给毕良之,可女儿宁死不屈,向我们坦露她所中意的人是她的表哥,对毕良之无甚好感。”
金古梁心想:“这个我知道,天下父母为何总要以子女的‘爱情’作为交际筹码呢?当初詹琦琦的爹也是如此,哎。”
澹台文颖续道:“夫君一时心狠,竟暗中将芝兰的表哥杀害。芝兰得知他的表哥暴卒,心灰意懒,为了我们,屈心应承这门婚事。可该死的女儿不争气,房,房事……房事时……竟喊出她表哥的名字,毕良之当时便泄了气,恨之入骨……”
当着金古梁和赵婉儿的面,讲出这等中冓之言,澹台文颖的脸上也是羞涩难当。也难怪,天底下哪个男子能够容忍此事?
澹台文颖泪水流得更快,不住用手帕擦拭,接着说道:“芝兰心知有愧,跳河自尽,夫君为此气得吐血,一蹶不振。”说到这儿,缓缓起身,拉开床帘,只见寇三淼面容枯槁,形销骨立,正闭目躺在床上,犹似一个活死人。
赵婉儿郑重其事地说道:“若她不喜欢毕良之,当初就不该嫁给他,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心中就不该想着别人。”
金古梁虽知赵婉儿所说有理,也横了她一眼,说道:“小孩子懂什么?感情之事岂能如此轻易定断?‘情不自已’四字可不仅仅是口上说说。”
澹台文颖悲戚言道:“姑娘说得不错,我们尚未看透一个‘情’字和一个‘利’字,结果害人害已。当初,若我们不含私心,将女儿嫁……嫁给游侠,或许不会……不会闹到这步天地。”
金古梁叹道:“夫人,往事已矣,何须再提?寇大人不能清醒过来吗?”
澹台文颖又是一阵悲泣,哽咽道:“请了好多名医,都束手无策。”
金古梁深深叹气,暗自寻思:“寇夫人心地不错,毫无芥蒂,今儿又毫无保留向我直承其事,虽然寇大人和寇芝兰曾经居心叵测,时过境迁,我又何须耿耿于怀?他乃朝廷命官,幽灵教乃海上贼寇,兵捉贼,自古皆然。”
金古梁心念电转,又想道:“上次寇三淼装疯作傻,实则心病是幽灵教,我若能将幽灵教纳入正途,化双方干戈为玉帛,或许寇三淼的病情有所好转,也未可知,只是此事着手不易。苏启航和几位首领恨透了朝廷,若我怀有此心,恐怕他们不认我这个教主,连我都要铲除了,届时骑虎难下。”
赵婉儿见金古梁沉吟不语,问道:“师父,你有办法救寇大人吗?”
金古梁望了澹台文颖一眼,见她涕泪纵横,一副无助的样子,犹是可怜,不假思索道:“有。”
澹台文颖听及此言,登时露出一丝笑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游侠若能将我夫君救活,我必劝他请乞骸骨,隐退山林,绝不与幽灵教为敌。还有,我爹爹也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澹台文颖一直称金古梁为游侠,既显亲近,又似乎对那个时候毫无心机的游侠甚是怀念。
金古梁扶起澹台文颖,道:“若非因我,寇大人早已立得大功。芝兰寻死,寇大人病危,归根结底,都与我有莫大的关联,救他本责无旁贷,夫人何必行此大礼?只是……”
澹台文颖见金古梁隐约其词,问道:“游侠有何顾虑?”
金古梁开门见山道:“只是我听闻朝廷联手飞天教,不知是否属实?飞天教现聚居何地,夫人可否知晓?还有,我向夫人打听一个人。”
澹台文颖道:“自夫君病倒,游击将军府便不问政事,见齐辞官在家,至于飞天教之事,我毫不知情。不知游侠要打探何人的消息?”
金古梁道:“在南澳岛上,我只当夫人可交,所以冒昧深夜来访。夫人可知沐星辰的下落?她曾经做客府上,想必夫人识得她母子俩。”
澹台文颖摇头不知,道:“今日今时的游击将军府可谓有名无实,对外事概不参与。”
金古梁见澹台文颖言辞诚挚,心想不虚,直言问道:“莫非联合飞天教剿灭幽灵教的是总兵大人?”
澹台文颖一愣,摇头道:“虽然我足不出户,可也知道最近毕晓飞和毕良之并无大的动作,若说暗中勾结飞天教,或许还有这个可能,若说剿灭幽灵教,实无此事,海上并未兴兵。”
金古梁一怔,问道:“夫人确信?”
澹台文颖淡淡一笑,道:“我连女儿的房事那些难以启齿的羞事都坦诚告之,难道游侠还信不过我吗?”
金古梁抱拳歉道:“夫人切莫见怪,我当然信得过您,只是此事牵连重大,广及朝廷和江湖几大门派,不容小觑。既是如此,我们暂且别过,来日定当再访,夫人保重,后会有期!”言毕,携赵婉儿飞跃而去。
澹台文颖望着金古梁消失的背影,恍若隔世之感涌上心头,泪水不自觉地潸然而下……
第二百七二章、恍若隔世事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