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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八章、心如坚铁身似泥
  赵应宗听金古梁道来,喜忧参半,深深地叹了口气,嘘嘘不已。
  喜的是总算没有看错金古梁,他只身千里奔波,此心可鉴日月;忧的是即便见了面,又能如何呢?一个是朝廷要缉拿的犯人,一个是已经下令流放的阶囚,难道抗旨不遵吗?
  “故事已经讲完,你可以回去了。”赵应宗冷冷道。
  金古梁苦笑道:“回去?赵大人让我回哪儿?”
  赵应宗一怔,一颗心久久不能平息,对呀,让金古梁回哪儿?如今朝廷和江湖上的人都以为他已死去,若突兀现身,必定掀起轩然大波。赵应宗顿了顿,凄凉问道:“你有何打算?”
  金古梁慨然道:“与我回去面见圣上,若不济事,我们致力找出飞天教阴谋篡位的罪证,公布天下。”
  “不行,这样我们都会死的。”赵应宗摇头道。
  “赵大人难道怕死吗?”
  赵应宗被激,豪气陡升,拍着自己胸膛,笑道:“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我何以惧死?可是我的妻儿,还有……”
  一语未竟,赵振鹭激愤言道:“爹爹不怕死,我们也不怕。”
  赵婉儿虽是女儿身,双眉一扬,道:“若我们怕死,便不配当爹爹的孩儿。”
  钱丰等几位家仆含泪,齐声说道:“我们像怕死的人吗?”
  赵应宗老泪纵横,一边是感激,更多的是忧愁,思如狂潮。若不回头,飞天教必定肆无忌惮,这不消说,此刻虽是戴罪之身,至少能与家人团聚,即便日后客死他乡,或许能保住妻儿不死;可若回头,那就是公然抗旨,死罪难逃,罪及妻孥。
  一时犹豫不决。
  金古梁深知,无论如何,赵应宗只要前进,总难免一死。既是这样,倒不如迫使赵应宗回头,揭发激怒飞天教,将功赎罪,令朝廷回心转意,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一念及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呼呼几掌,将躺在地上尚未醒来的八名士兵尽皆击毙。
  赵应宗大惊失色。
  钱丰和赵振鹭不约而同欢声叫道:“杀得好!”
  金古梁将男子手上的枷锁尽皆除去,道:“若大人执意不回,我带着你们一同亡命天涯,从此,世上再无金古梁,也无赵应宗。”
  张玉环一直不言不语,走到赵应宗的身边,轻轻拨动他鬓角上的发丝,缓缓说道:“反正都是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总有人理解我们的心,即便现在没有,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历史的真相总会有人记起,届时你是忠,还是奸,自有公论。”
  张玉环言下之意,明显不过。
  赵应宗皱起双眉,心痛地说道:“可若这样,你们跟着我就要受尽苦难,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身。”
  赵振鹭道:“爹,我们现在所受的折磨,难道还不够吗?”
  赵应宗望着前方茫茫的雪域,陷入了无尽的沉思。突然,天空一道黑影掠过,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苍鹰,正展翅翱翔,发出一声嘹亮的尖叫,俯冲而下。
  一只大灰兔受惊,跳跃窜逃,恰好从赵应宗身边经过。
  苍鹰见雪地有人,蓦然折而向上,“扑扑”数声,拍打双翅,又冲上天际,逐渐形成一个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大白兔逃脱一劫,惊悸不定地回首,竟停了下来,望着赵应宗他们,似乎在诉说着感激之情,之后“嗖”地一声,窜入雪中。
  赵应宗愣愣出神,呆滞半晌,自怨自艾道:“看,苍鹰,多么像飞天教,而这大灰兔就像我们。”
  赵振鹭不愧为书家子弟,当即解说道:“爹爹说得不错,苍鹰纵然强大凶狠,可也有忌讳;而大灰兔若不奋力逃生,早就遇难,所幸遇上我们,才重获自由。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便我们一时无力反抗,也不要灰心丧气,任凭敌人宰割。”
  赵应宗恍然而悟,喃喃道:“不错,未来谁也无法预料,我们只能顾及当下,飞翔也好,就像我们过去;逃生也罢,就像现在,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好。”
  赵振鹭、赵婉儿喜道:“爹爹想通了?”
  赵应宗望了子女一眼,心犹不坚。金古梁鉴貌辨色,说道:“赵大人尽管放心,我必定竭尽全力保你两孩子周全。”
  “好。”赵应宗终于回答得干脆利索。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都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钱丰喜极而泣,“只要能为主子洗脱冤情,死有什么可怕?人总有一死。”
  张玉环举袖拭泪,颇感欣慰。
  金古梁兴奋,鼓荡全身的幽灵真气,双掌齐发,拍向地面,卷起层层雪花,如同浪潮,前赴后继,接着一声长啸,竟吐出一口血来。
  赵应宗一惊非小。
  原来,金古梁先受穆萧重创,尚未全愈,又被普光“玄空拳”击伤,伤上加伤,兼之这些日子连夜奔波劳累,积郁难平,身子早已疲惫不堪,若非一心营救赵应宗,恐怕早已累趴。
  此刻见到赵应宗愿意与自己一道回去对付飞天教,登时兴高采烈,激动非常,不知不觉使出全身力气,以泄胸中块垒。不料兴奋过度,就像一颗高悬紧张的心登时着陆,神经猛地松懈,骤不及防,气血上涌,喷了出来。
  赵应宗和赵振鹭上前将金古梁搀扶住。
  金古梁不忧反笑,抹去嘴边的鲜血,豪气万丈,说道:“不碍事,大人不必惊扰,这点内伤奈何不了我,休息几日,吃几块大肉,喝几坛烈酒,我又生龙活虎了,哈哈哈!”
  笑过,又喷出一口血来,咳嗽不止。
  金古梁说得甚是轻松,实则不然。他自己十分清楚,自从被穆萧打伤后,身子一直尚未缓过劲儿来,内伤未愈,又冒着风雪,日夜兼行,岂不知这是练武人之大忌?
  赵应宗何等眼力?笑道:“别逞强了,走出这片雪域,我们找个安静的避处修养一阵子,待你伤势好转,我们再从长计议。”
  话音犹落,只听隆隆的马蹄声,奔腾而来。这里虽是雪域,却也能感觉到雪花被马儿踩得漫天飞舞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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