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二更,京城喧哗未央。
袁柳风喝得糊里糊涂,跌跌撞撞推开房门,扑倒和衣便睡。
五岁女儿小卓玲光着脚丫,只身一人坐于床榻之上,啼哭不休,边抹眼泪边嘶声喊叫:“娘,我要娘亲!”
袁柳风瞬时鼾声如雷,小卓玲拽住他的衣袖,使劲儿拉扯,哭道:“爹,我要娘亲,带我去见娘亲。”
袁柳风翻身背对小卓玲,兀自酣睡。小卓玲涕泪纵横,用脚丫在袁柳风身上一阵乱踢。
袁柳风不耐烦地答道:“过得两日,妈妈就回来了。”
小卓玲猛踹一脚,怒道:“爹爹是个大骗子,过了两日又两日,娘亲始终不见回来。”
袁柳风浑浑噩噩,不理不睬。小卓玲伤心独自哭泣,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次日,小卓玲依旧沉睡,泪痕未晞。袁柳风一觉醒来,怒骂道:“任丽燕你不知好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娶过没有?不过带一个歌女回家,你便一月不归,连女儿都不要。哼,待你归来之时,看我休你不休!”
骂过之后,袁柳风丢下女儿,又徜徉于“落花春”,那是京城著名的青楼。
落花春犹如天上人间,金台银阙,蔽日干云,雕楼画栋,玲珑映月,身入其中,步步惊心,花天酒地,穷奢极欲。
鸨母一见袁柳风,便乐不可支,将其引入中堂,急唤妍华、翠怡两名美女相陪。袁柳风左拥右抱,一杯酒,一个吻,春意盎然,调情不休。
酒过三巡,袁柳风眼花耳热,搂住妍华,卿卿我我,道:“我已眼饱,不觉身饥。”
妍华颠寒作热,半推半就道:“公子切莫心急,妹子翠怡含苞待放,更合你意。”
袁柳风醉眼惺忪,转头一吻翠怡,笑道:“鸳鸯双飞,两花同时采,逍遥乐开怀。哈哈……”
心去无法制,情来不自禁。袁柳风心猿意马,双手乱摸,正自解裙脱衫,只听“嘟嘟”两声,两节残剑破窗而入,疾飞而来,钉于方桌之上。
两位姑娘吓得惊叫,面如土色。袁柳风定睛一看,心似跳出来一般,原来残剑正是七年前穆萧折断的那把。当初他带走任丽燕之时,穆萧曾断剑立誓,若有朝一日背叛,身如此剑。
袁柳风唯唯诺诺道:“穆师兄?”
一人如同鬼影,飘然而进,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睛若寒星,正是穆萧,冷冷道:“你有何话要说?”
袁柳风松开两位女子,胆怯道:“燕儿依然是我的最爱,只是自小卓玲降临,燕儿最爱的人不是我,而是卓玲。”
穆萧怒道:“哼!不可理喻。”突发一掌,方桌四裂,继而狠狠言道:“七日之内,若你不接回燕儿,赔礼道歉,这便是你的下场。”言毕,“嗖”地一声去了。
袁柳风惊魂失措,久久不能言,适才的色胆早已吓至九霄云外,匆忙回家,不敢有违,背着女儿,南来寻觅任丽燕,内心犹然不平,愤愤道:
“哼!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成亲之时,谁个不说海誓山盟?若都遵守诺言,世间岂不是没有苦命鸳鸯?我发誓爱燕儿一生一世,难道就不会变吗?时间是最强的武器,谁与争锋?”
走了几日,仍找不到任丽燕的一丝线索。袁柳风本是被逼无奈,小卓玲一路上又哭又闹,定要妈妈,他更是烦躁不已,骂道:
“哭甚么哭?你妈不要你了。哼!世间三条腿的猫不好找,两只脚的女人还不好找?我再给你找一个妈妈去。”
话虽如此,袁柳风又惧怕穆萧随时出现,性命不保,倒也不敢真的寻花问柳,一路寻至河南信阳,打听任丽燕的消息时,不意与李傲然遇个正着。二人攀谈起来,竟臭味相投,便称知己,倾盖如故,流连忘返于烟花之所,不亦乐乎。
袁柳风见李傲然家世鼎盛,在这里好吃好喝,谁个见着,碍于李傲然之面,都尊称他一声“袁公子”,愈加得意,与李傲然一道邂逅新交,极尽欢娱。
穆萧一路跟踪,了然于心,悲愤交加,叹息不已:“哎!师妹……”那种痛,别人永远无法理解。只要一想到任丽燕,穆萧便郁郁不乐,情愿长醉不醒。
忽一夜,清风摇漾,穆萧百无聊奈,独坐山峰之巅,小饮几口,顿感温情无限,如入梦境,师妹的倩影又涌现他的脑海,不觉恍惚若失。
再饮数口,已然微醺,倏地,一声悠扬,任丽燕飘忽眼前,翩翩起舞,美艳绝伦,张开双臂,语笑嫣然,丹唇轻启:“师兄,咱们牵手飞翔吧!”
穆萧乐乐陶陶,一个抬眼,只觉任丽燕如杨花入目,芬芳尤甚,遂伸手相迎,喜道:“燕儿?你终于愿意回到我的身边……”一语未竟,任丽燕登时化为乌有,消散在空中。
穆萧黯然销魂,苦闷不已,倒提酒壶,一饮而尽,不流半滴,空空如也,大声愤喊:“我要杀了袁柳风,我要杀了袁柳风,啊……”带着七分醉意,提剑欲取袁柳风性命,以解心头之恨。
第二十九章、等闲变却故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