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后,沈若甄出院了。走出医院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二月的暖阳,打了个喷嚏。
沈绍听风说,莫奚平已经在在等着她了,决定把事情说清楚。
沈若甄额头上的伤比沈绍廷的严重多了,现在伤好了,却也留下了一道浅褐色的伤疤,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有点突兀。
“你要不要去剪个刘海盖住伤疤?”上车时沈绍廷和她说。
“不了。”沈若甄摸了一下那伤疤,稍微用力还会有点疼。她没想过要遮挡住这个伤口,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想,以后再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让自己受罪了。
打开门换上棉拖鞋,沈若甄在沈绍廷的搀扶下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莫奚平和莫禾坐在她对面。显然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十几个烟头了,莫奚平的手上还拿着一只烟。整个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烟味,沈若甄厌恶的皱着眉头。
莫奚平自然是察觉到了,很自觉地熄了烟。从她走进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她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没什么精神。额头上那道伤疤很刺眼,可是她没有剪刘海。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在沈若甄住院期间,他不是没想过去看看她,可是,他也不再想和她有什么瓜葛。只在夜深人静她熟睡的时候会在病房门口看她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沈若甄显得格外娇小,整个人侧躺蜷缩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他知道她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皱眉,哪怕是睡觉,也会皱着。他还曾经开玩笑的和她说这样下去容易长皱纹不好看他就不要她了。
此刻,沈若甄半眯着眼靠在沙发上,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莫禾很贴心的拿了一件大袄盖在她身上,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顺带整理了一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没事的。”莫禾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轻声道,“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沈若甄不是很想说话,就冲她弯了一下嘴角。
“要不要喝水?”莫禾又关切的问。
沈若甄摇头,想了一会儿,说:“等事情完了我想去睡觉。”
“好。”
莫禾走回莫奚平身边,坐了下去。
沈绍廷坐在沈若甄身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道:“阿甄,你还有哥哥。”
从进来到现在,沈若甄没有看过莫奚平一眼。此时,莫奚平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空头支票和一支钢笔,对她说:“我不想解释太多,你想要多少,说吧!”
“我不要什么所谓的感情损失费。只想知道你这一个多月去了哪里?”沈若甄淡淡的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真的不要吗?”莫奚平问。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莫奚平看了她好一会儿,收起了支票和钢笔,说:“没去哪,就是和李扬一在我的别墅里而已。”
“那一
“一个月都只在别墅里吗?”
“是。”
“好,我知道了。”沈若甄轻轻点了一下头,扭头对沈绍廷说,“好了,可以了。我想回房间睡觉,好困。”
尽管沈若甄之前就告诫过他很多次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动怒,可是看着莫奚平那副欠扁的嘴脸,他真的很想上去揍他一顿,不,是想弄死他!
天知道当他拿到莫奚平的定位时,简直快被气得吐血了,那家伙一直就在别墅里,哪怕沈若甄在别墅外面哭得那么伤心他也不愿意出来。
他早就知道沈若甄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仅失了身,还伤了心。
就在沈绍廷准备开口说话时,沈若甄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搞清楚。只能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坐直身子,挺起了腰板。
“怎么了阿甄?”沈绍廷有些担心的问。
“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沈若甄说,觉得嗓子有点干,咳嗽了几声。
“啊?”沈绍廷听得莫名其妙,然后看向莫奚平莫禾,以为沈若甄是在问他们两个,于是脸色阴沉了下来。果然,连阿甄都意识到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莫奚平没什么反应,莫禾看着沈绍廷的脸色,也没反应过来。
“不明白吗?”沈若甄站起,抱着大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眼神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流转,“如果不是这次我出了意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大概会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
三个人还是不明白。
“呵!”沈若甄自嘲了一声,看着莫奚平和莫禾,道,“还好我已经和你莫奚平没什么关系了,不然,要让禾姐叫我嫂子,我还真是受不起呢!”
三人皆是一楞,沈绍廷和莫禾对视了一眼,猛然想起了那次在病房里的谈话。
“阿甄……”莫禾有些艰难的开口叫她的名字,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你都听到了?”
“我若没听到,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吗?”沈若甄说罢,又去看沈绍廷,“哥,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阿甄我……”沈绍廷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得说不出话。
“算了,我也不想和你们计较这些小事了。”沈若甄看了莫奚平一眼,只觉得又犯困了,慵懒的蜷在椅子里,说,“你们两个是兄妹,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新闻,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瞒着我这件事,我很不理解,而且你们瞒了我这么多年,饶是我再怎么对你们有感情,也会觉得受到了伤害。”
莫奚平靠着沙发,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孩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难道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吗?
他知道沈若甄脑子很灵活,只要她觉得不对得事情,就会用自己独特的思考方法去破解,能想到很多别人想不到的问题。
或许,她已经想到自己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了。
“你们是我最亲的亲人,可是居然也会瞒着我这种事,真是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若甄说得很无奈,但她最想知道的还不是这个。
莫禾惭愧的低下头,说:“我没有想瞒着你一辈子,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那这个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我……我不知道。”
沈若甄困得不行,抬手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继续说道:“这十年,每一天,每一个时刻,都是合适的时机,甚至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都是合适的时机,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今天被你们两个搞成这样。我很无奈。现在,禾姐,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莫禾哑然,双手捂住脸,低声抽泣着。
“你呢?哥哥。”沈若甄又将话锋转向沈绍廷,“自从我知道你派修恩监视了我两年后,我就一直不明白一个问题,你明明在聊州,知道我在聊州,不亲自来看我,却派人来监视,我很不解。你说有苦衷,等时机到了就会告诉我。那你说说,你认为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哥哥对不起你!”沈绍廷的声音变得沙哑,显得很沧桑。
“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沈若甄偏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你和禾姐都瞒着我这件事,说明莫奚平和你们之间肯定又什么事,而这件事,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是吗?”
莫奚平只觉得此刻十分的烦躁,想抽烟,却又顾及着沈若甄的身体,便忍下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莫奚平期待的就是这一天,可是当这天真的来临时,他又希望沈若甄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这么难受。”沈若甄闭上眼睛,喃喃着,“我喜欢的人离开我,我最亲的人欺骗我。”
纵使莫奚平一直不曾言语,却也觉得沉闷得难受。
那天沈若甄来找他时,他就在别墅里。他看着女孩一边用手砸着门铃一边哭喊,那情景,几乎要撕裂了他的心。他几次想要冲出去拥抱她亲吻她,他想告诉她:我在这,别哭。
可是他没有,他紧紧攥着拳头,逼着自己不要出去,哪怕心再疼,也不要出去。就让她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让她恨着自己一辈子。
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却没有从他这里,拿走她想要的。
“我想天曜了……”沈若甄呢喃着,眼角滑出泪水,无声的掉落在大袄上,她低声自言自语,“和天曜在一起的那两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天曜走了。我觉得命运这种东西挺神奇的,你想掌控它,它却操纵着你。”
“我不想再为这些事伤心了。莫奚平,你走吧,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禾姐,就当我不知道你和他是兄妹这件事吧。哥哥……你还是我的哥哥。”
“阿甄……”莫禾不禁哽咽起来。
莫奚平不想再忍着了。他起身走到沈若甄面前,伸手将她用力的抱在怀里,不停的用下巴蹭她的头顶。他贪恋她的身体,贪恋她对自己的感情,贪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他多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永远的拥有她。
沈若甄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
“最后一个拥抱了,阿甄,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吧……
莫奚平就这么走了,给了她最后一个拥抱,决绝的、不带一丝留恋的,走了。
之前沈如甄还一直想着要问他,问他有没有爱过自己。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辛亏自己没有问出来,如果问了,她所尊贵的尊严就没了。
在家又休息了一个礼拜,沈若甄身体总算大好了。她和莫禾依旧住在一起,沈绍廷也依旧每天会给她打个电话。
虽然她对自己额头上的伤疤不在意,但是在莫禾的劝说下,还是剪了齐刘海,盖住了整个额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中学生一样,朝气蓬勃。
沈若甄要回学校,沈绍廷特地开车来送她。一路上,两人也很正常的交谈着,自觉地避开之前发生的事。
回到学校,远远的就看见陈烨在教学楼面前和她挥着手然后冲她跑来。
“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陈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捏了捏她的脸道,“你个姑娘,怎么这次请了这么长的假,想死姐姐我了。”
“我也想你啊!”沈若甄被她的笑容感染,自己也笑了起来。
陈烨还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站在沈若甄身后的沈绍廷,问:“这位帅哥是……”
沈若甄看着她那双闪着八卦亮光的眼角,感觉去挽着沈绍廷的胳膊,得意道:“我哥哥,沈绍廷。”
“哥哥?!”陈烨惊得眼睛都要瞪掉出来了,看着沈绍廷不敢置信的问,“这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哥哥?”
“对啊!”
“你好。”沈绍廷向陈烨伸出手,“我是阿甄的哥哥沈绍廷,谢谢你这两年来对阿甄的照顾,有时间请你吃饭。”
“噢噢噢!”陈烨立马伸手和他握了一下,然后很是不自在的说,“别客气,我和阿甄是最好朋友,相互照顾。吃饭什么的就不用了,呵呵。”
“哥,你先回公司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有什么事一定和你打电话。”沈若甄说。
“嗯。”沈绍廷揉了揉她的脑袋,和陈烨说了一句拜托了,然后就开车走了。
陈烨看着那辆保时捷疾驰而去,感慨道:“这简直就是标准的言情小说男主角啊!哎对了。她扭头问沈若甄,“你刚才说让他回公司,你哥哥在哪个公司工作啊?”
“恒久。”沈若甄说,“他是恒久的总裁。”
“总裁?!尼玛!”陈烨被炸得回不过神,“你哥居然是恒久的总裁?!那么大一个公司的总裁?!那你就是总裁他妹妹!”
“啊……是吧!”沈若甄干笑着道。
“沈若甄你也太真人不露相了!”陈烨说着,扑到了她身上……
果然,和陈烨在一起,还是那么的快乐。
回到学校的日子依旧波澜不惊,沈若甄花了几天的时间补回了落下的课程。闲暇时就听陈烨网罗的八卦,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莫奚平真的就没有再出现过,偶尔陈烨会讲到他的一些八卦,但沈若甄已经不会有什么起伏了。
她换了新的手机号码,里面只有莫禾,沈绍廷,陈烨,以及一些老师同学的电话。无聊时会去音乐室弹钢琴,或者看着其他系的同学们练声跳舞。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平平淡淡,欢笑喜乐。即使有时候老师布置的作业让人抓狂,即使有些女生说她做作,即使她拒绝了几个男生相继的追求,然而,她还是沈若甄。遇到莫奚平之前的那个沈若甄。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梦到莫奚平,梦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可是只要醒来,就是新的开始。
美好的如同梦幻。
如果李扬一没有出现,沈若甄还会一直觉得自己以后就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她错了,李扬一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其实,还没结束,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她沈若甄,不得不进入这场预谋了十年的命运旋转盘。
第三十三章: